东瀛,北海道。
天枫幸助已经在绯雨水月的屋外等了两天,可他还是听不到屋内传来的任何声音。
已有细细的雨在慢慢的飘下,天枫幸助的脸上已经有细细的水珠滑落,冰冷的雨水一滴滴的从脸上滑下,就象有一条条小虫在脸上慢慢爬过一样,这种感觉谁都不会感觉很舒服,可是天枫幸助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虽然天枫幸助已经在外面足足等了两天,可是他的眼里还是充满了尊敬的神色。
似乎无论里面的人让他等多久,都不会改变他这种尊敬的神色。
绵绵的秋雨已经渐渐的将他的衣服全部淋湿,可是他却似乎连感觉都没有,似乎只要屋里的人不出来,他就会这样一直站下去。
雨丝还在慢慢的飘下,绯雨水月的小屋里终于传出了一点声音。
天枫幸助等了两天,听到的第一声声音,竟然是屋内的一声轻轻的叹息。随着这一声叹息,那一直虚掩着,却谁也不敢伸手去推开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天空没有闪电,天枫幸助却感觉眼前一亮,他从来没看到过那么明亮的眼神,似乎这个眼神,就已经可以将他全身看穿。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张苍白的带着淡淡的忧郁的脸。
绯雨水月的手中有伞,他看了看天上的雨丝,将伞慢慢打开,递给天枫幸助。
天枫幸助接过绯雨水月手中的伞,正欲开口。绯雨水月却默默的说了句:“这个秋天的雨来得好早。”
天枫幸助还欲说话,绯雨水月却看着那绵绵的雨丝,慢慢的闭上了眼,缓缓道:“你走吧,等我想出来的时候,自然会出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天枫幸助顿时点了点头,鞠了个躬。他知道,绯雨水月说出来的话,是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的。谁都不能改变他的决定,因为他是绯雨水月。
牙神幻庵看着站在前面的服部九郎,似乎看到了一个珍稀的怪物一样。
而服部九郎却静静的看着他,他的人很镇定,他的手也很稳。
牙神幻庵看了他半天,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吧。”
服部九郎点了点头道:“要见幻神,不可带任何兵刃,否则杀无赦。”
牙神幻庵冷笑道:“既然知道,你还敢带刀来见我?”
服部九郎看了看腰间的长刀,道:“刀是武士的命,弃刀等于弃命。”
牙神幻庵笑了笑,道:“想不到甲贺流也出了你这样的弟子,既然如此,那你就把命留下吧。”
服部九郎神色却丝毫未变,静静道:“我想和你打个赌。”
牙神幻庵笑了笑,道:“赌什么?”
服部九郎道:“我赌你绝对杀不了我。”
牙神幻庵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消失了,脸上却浮现了浓浓的杀机,道:“好,如果我杀不了你,我答应为你们甲贺流出海。”
服部九郎的脸上突然浮现了一丝笑意,笑的连牙神幻庵都有点诧异起来。
服部九郎站的姿势还是未变,牙神幻庵还没反映过来,服部九郎手中的短刀已经深深的刺入自己的腹部,看到鲜血从自己的小腹狂涌而出,服部九郎也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可是他脸上却还是出现了一丝笑意,得意的笑。
“你能杀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吗?”
牙神幻庵看着服部九郎慢慢的倒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只觉得自己上当了,上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当。
可是他看着服部九郎倒下的时候,眼中却也布满了尊敬的神色,对于一个能用生命赢得这个赌局的对手,牙神幻庵也不禁默默的鞠了个躬。
雨还在不停的下着,长谷川慢慢的在棋盘下放下一粒黑色的棋子。这一粒黑色的棋子一放上去,一条白棋大的龙立即被截成两段。站在他对面的三个身穿金色长袍的武士却都静静的站着。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长谷川又拈起一粒白色的棋子,慢慢的放下。他居然是自己和自己在下一盘棋。
而三个甲贺的宗主竟然只敢静静的站着,看他下棋。因为长谷川是他们的老师,他们所尊敬的老师。
如果没有长谷川,他们三个人或许还是甲贺流里面的平庸无奇的忍者而已。
长谷川看着白棋已经势不可救,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选择到那个地方去,可是我只知道你们应该是四个人,而现在只有了三个。”
赤木幽的的手捏在刀把上,他的人已经因为屈辱而颤抖。
长谷川看了看赤木幽屈辱的目光,叹了口气,道:“我只知道你们四个人是我最爱惜的徒弟,可是雾隐雷藏他和你一样,太骄傲了。”
赤木幽的眼中已经充满了杀气,缓缓道:“如果不能手刃戚继光,我们三个人也不会再回来了。”
长谷川盯着赤木幽,仿佛要把他身上看出一个洞来,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道:“你和雷藏一样,也太骄傲。有的时候,骄傲是好事,可是我要的是一个活着回来的赤木幽,而不是听到你们死去的消息。”
赤木幽点了点头,还未回答,长谷川的眼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丝光彩,就象一个刀客看见一把绝世好刀一样发出的光彩。他猛然站了起来,道:“你们三个,快,去门口迎接贵客。”
一件破旧的蓑衣,一双普通的木屐,就连头发也只不过是随便用根草绳随意的扎起,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没有脸上的那条刀疤,没有手中那把发出不可一世气息的长刀。放在哪里都只不过是一个流浪的浪人而已。
可是只要他手中有刀,就完全不一样了。他虽然穿着破旧的蓑衣,穿着普通的木屐,可是在别人眼里,就完全不一样了。因为他混身都散发出一种气息,一种不可一世的霸气。
赤木幽虽然早知道他是谁,可是感觉到他身上发出的这种气息的时候,不禁觉得自己的手心密密麻麻全是汗水。
赤木幽虽然很骄傲,可是在这个人面前,他甚至连拔刀的勇气都没有。
斩红丸的眼光却落在了赤木幽身上,他从赤木幽身边走过的时候,慢慢道:“此去中土,你若不死,三年后你可以与我一战。”
斩红丸慢慢的走进长谷川的小屋,赤木幽的眼中却已经出现了惊喜的目光,因为他已经明白了斩红丸的意思,因为斩红丸虽然近十年来从未败过,可是他找的人也全是东瀛顶尖的高手。
赤木幽深吸了一口气,心境才慢慢的平静下来。三年后,自己会成为斩红丸期望的高手吗?
斩红丸慢慢的卸下自己破旧的蓑衣,长谷川却已经给他小心翼翼的倒了杯茶。
斩红丸看着长谷川,道:“我这次答应你去中土,不是为了要给你弟子报仇。”
长谷川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近年你在东瀛也几乎找不到敌手了。”
斩红丸看着长谷川道:“不错,但我知道,至少还有三个。”
长谷川笑了笑,道:“可惜我已经老了,而且另外两个好象近年也不会再动刀了。”
斩红丸叹了口气,道:“他会不会来?”
长谷川也轻轻叹了口气,道:“若是会来,两天前就已经来了,天枫幸助到现在没回来,他就不会来了。”
斩红丸的眼里出现了一丝失望的神色,似乎连话都懒的说了。
长谷川缓缓的喝了口茶,道:“等明天牙神幻庵赶来,你们就可以出发了。”
斩红丸本来已经不想说话了,可是听到牙神幻庵的名字,也忍不住问了句:“你连那个怪物都请来了?”
长谷川一向没有变化的脸上却也出现了一丝痛苦的神色,道:“若不是服部九郎,只怕谁也请他不来。”
斩红丸摇了摇头,他的眼中却出现了一闪而过的尊敬之色。因为他知道,就算是自己,都不一定能请得多牙神幻庵来为甲贺流效命。所以不管是谁,能做到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得到他的尊敬。
而一个人若想得到别人是尊敬,岂非也要先学会尊敬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