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比人单纯,也好相处多了。反而是人,耍心机弄手段,你永远摸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云沁摸出怀里的叶片,云淡风轻地迎着艳艳阳光,缓缓吹奏一曲灵动。
犹如微风拂过,又犹如满月当空,寂静而幽谧,以音符为媒,运用自然之力,使天地万物为我所爱,为我驱策。
五只小黑奔到云沁面前,神奇地停了下来,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听着声音,绕着云沁溜达了数圈,遂一只只缓慢地蜷缩趴伏,渐渐耷拉住脑袋,友好地朝云沁身边拱了拱。
这一幕,瞧得人惊诧万分。
当然暗中操控这一切,本想要云沁丧命在此的人,也大为吃惊。忙吩咐再开闸放出五只凶兽,皆是大体积的狮虎,本以为这一次可以将云沁撕扯成碎片。
没想到,云沁竟然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地爬到其中一只金鬃黄毛狮的背上,摸摸它的脑袋,眼睛笑成两弯星月。
这还是人么?
这恐怕是变态吧……
围观的那些贵族们,本来就是吃饱闲闲不用上朝的公子小姐,他们从来没瞧过今日这么稀奇的事情,个个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了,还一个劲地揉眼睛摇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小姑娘的举动太离奇太让人匪夷所思了。这些平时看到人便愈发凶狠暴躁的动物,看到她怎么就跟个猫似的温顺?
云沁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巨型体积凶兽,忽然舒眉一笑,击掌道,“我的好朋友们,这次能不能出去,就看你们了!我们走!”
小拳头用力一扬,迎着清风朗日咯咯直笑,清脆而动人,拨动心弦三两根,让人止不住跟着她灿烂的笑望过去,再也收不住目光。
金鬃狮子猛地一跃而起,率领三狮二虎,五只大黑熊,以雷霆万钧之势奔向斗兽场大门。
“轰隆”一声,整扇门被动物们的巨力撞破了。
云沁拍手大笑,在一众惊慌失措的眼光中,一连串恐惧尖叫声中,率领她的好朋友们,以破釜沉舟的气概死冲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多美好呀。
这小小深宫困不住她的,她向往的是大大的草原、蓝蓝的海,是山峰是深谷,是美妙的大自然,是心的释放与自由。
纯纯的笑声顷刻覆盖在悠悠长空间。
小家伙高兴地很,可却将宫里一群人给吓死了。
这斗兽场原本就在王宫的西北方,距离正南方的宫门颇远。小家伙率领朋友们一路动静巨大地死过来,这浩大的声势,这吓人的场景,还有动物们张牙舞爪,随时扑上来给拍死的可怕后果,让人颤抖在地,惧怕在心,屁滚尿流四散而去。
谁敢上前拦阻动物界的王者们?
谁敢?
大批地禁卫军闻风而来,目瞪口呆!
同一时间便惊动了朝中的夙郁、阿尔曼与大批臣子。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赶到正南方宫门前的,看到方向感很烂的小家伙兜兜转转抓了个内侍臣带路,终于声势浩荡地来到宫门前,小脸笑得可恶极了,放肆地站在金鬃狮背上,像舞动的小精灵,指挥若定地让它们停在城门口。
与一群目光惊悚,抓着武器屏住呼吸的禁卫军对峙。
沁儿有点懊丧地看了看铜墙铁壁般的宫门,心想阿尔曼那话讲的也不无道理,王宫果然是固若金汤的。
夙郁来得太快,几乎是在收到消息后的顷刻之间便作出闭合宫门拦截的死命令。
此刻大批守卫围堵在门口,别说是一只兽,根本就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
他的脸色很难看很可怕,薄唇轻抿,眸中暗暗压着风雨欲来的阴霾之色,“是寡人派人射死它们,亲自来请你,还是你自己走过来?”
“你不可以伤害它们!”云沁抬头一望,屋檐上露出的密密一排箭镞,气呼呼地用力摆手,嘟哝一声道,“你除了会威胁人你还会什么。”
“寡人数到三!”
“神经病!”沁儿臭着一张可爱小脸,气哼哼地从狮背上跳下,很不情愿地跑到他身边。
一瞬,他铁钳般的五指牢牢束住她的小腰,含着怒意的眸光在她脸上转了转,终是隐忍未发。抬高的左手倏然被她拽住,拖着往下一沉。
她仰着脑袋,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要伤害它们!它们是我朋友。”
阿尔曼气得在边上暴跳如雷,“讲什么废话呢你!每一次都搞得一场暴动出来,简直岂有此理!还敢求情!”
“把它们赶回斗兽场就是了。”
“它们又没有犯错,其实我也没错啊。”她摇头晃脑地样子真是气死他们了。还没错?搞得整个王宫都快颠过来了,还没错?
“要不是陛下身边的内侍臣把我带进斗兽场,有人放出野兽想谋害我,我怎么可能带着它们一齐逃亡呢,所以说来说去,这罪魁祸首,不是我嘛。”她越讲越觉得自己很有道理,还频频点着小脑袋,“我要是一早知道你会带了这么多人在这里等我,我神经病我才来这里送死呢。是不是?所以这怎么能是我的错?我明明没有错的!”
夙郁和阿尔曼简直是哭笑不得。
“这么说,你还很有道理?”
“对啊。”她点点脑袋,表情很是正经。
阿尔曼真想把她吊起来痛揍一顿,搞得这么惊天动地,王宫里上上下下跑来观看,还说没错,还说得一副很靠谱的样子,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内侍臣!”夙郁大声一喝。
“陛下!”内侍臣低着脑袋,忙从人群中步出,跪在他们面前。
“重重地打!”
云沁蓦地瞪大眼,瞧着他阴郁晦暗的俊容,伸手扯了扯,“内侍臣这个人虽然整日笑得很阴险,我很不喜欢他,不过也不必打死,稍微给点教训就是了。还有啊,他只是奉人之命罢了。”
她挥挥小手,“其实我不说你这么聪明也肯定猜到了。内侍臣能有多大的胆子呀,敢对我下手,肯定后台还是挺硬的,就不知道是你手下哪位大臣看不顺眼我,想要害我了。也有可能,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言罢,那气人的挑衅的大眼睛水溜溜地就朝夙郁后头一群面色微黑的大臣们瞄去。
棍棒不停敲打在内侍臣身上,他没吭声。
云沁颇为欣赏地点点头,“虽然他长得很阴险,不过对陛下还算忠心耿耿。”
“这话怎么说。”
“你看他?要是那种左右摇摆见风使舵的人,一早就把主谋供出来了,可是他一个字都没蹦出来,说明他有心不想让陛下为难,打算独立承担此事,敢作敢当,也算是个人物啦。”她虽然可恶,让众大臣在心里恨得牙痒痒的,不过这一番分析下来,又忍不住让人对她刮目相看。
这才多大岁数的娃娃,怎么看事情看得恁般透彻。
云沁接着道,“算啦算啦,你还是别责罚他了,他之所以这么做,也只是想为你除掉我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女。他幕后的臣子对你也一样的忠心耿耿,若不是这样,也不必冒着风险想要置我于死地。我这个人,一向爱憎分明、最是欣赏敢作敢当、有气节有忍耐力的忠义之士。像这种愚忠的臣子,你就留着继续用吧,宰了岂不是可惜。”
接着,她又气呼呼地摇晃小脑袋,自言自语叨咕道,“不过我怎么可能是妖女呢,简直匪夷所思。”
夙郁一扬手,即刻有人上前扶起受伤不轻的内侍臣。众人眼光复杂地看着那个兀自垂首纠结妖女问题的小姑娘,心里纷纷对她有所改观。就冲她刚才那一番深入的分析,那句爱憎分明,那句淡淡的求情,就让全部人推翻心中的想法,开始对这个女孩子重新认识加以评估。
陛下肯听她的话。
这就足够让全部人大跌眼镜了。
“回去吧。”他的唇边啜着淡淡的笑意,上来拉住她的小手,牵着就走。她想甩,只是抵不住他的气力,只能随着走。
阿尔曼哼了一声,跟上他们的队伍。
余下一群大眼瞪小眼的禁卫军,指着十来只巨型野兽,心有戚戚地问道,“这,这些个怎么办?”
“陛下没说杀,那就赶回斗兽场去呗!”
众人怪眼一翻,“你当是几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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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在王城偏远一隅的客栈,连日来,楚慎忧心如焚,除了与几人出去打探外,便无时无刻不留在客栈等消息。
楚放让他少出去,说他西下寻访皇贵妃一事已被宫里的人揭破。
楚放的顾虑不无道理。既然那些人能够这么快识破他外出的目的,自然也能找人在夙特丹境内神不知鬼不觉干掉他,让他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毕竟在这里下手,比在楚国境内方便多了。
可是他焦虑的很,再这么下去,他觉得他会焦躁多虑而死。
“嘎吱。”房门一开,楚放、韩宿、李德三人鱼贯而入,合上门,长出一口大气。
“怎么样,今日打听到什么没?”
“总算有消息了。”楚放面色极为凝重,“的确是在夙特丹王宫之中,而且,昨日想要逃出来,带了一批勇猛野兽跑到王宫正门口,被夙郁带人拦截了。”
“什么?那她有没有受伤,那个家伙有没有为难她?”
“没有皇上,你必须冷静一点。”楚放伸手扶住他,“听我说,昨日她捅了个那么大的篓子,夙郁都没有为难她,有眼线看到,她最终随着夙郁走了,二人牵着手一齐走的,神态极为亲昵。而很多人也可证实,她一句话就劝服了夙郁,让他平息了干戈。皇上,你说他们会不会……”
楚慎蓦地沉下如玉般的黑眸,其中狠狞阴霾遍布,滔天的嫉恨与怒意,逐浪逐潮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