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鸣突起,燕碧城背上的碧玉剑忽然出鞘三寸,还在跃跃欲动。
一阵尖锐的啸叫正在从剑鞘里发出来,枫如画看着碧玉剑露在鞘外的剑身,已经呆住了。
青碧的光芒从燕碧城的身上透射出来,透射到碧玉剑上,碧玉剑忽然亮起来,亮起一团绿芒,亮得刺眼。
鞘外的三寸剑锋,此刻看起来竟然已经变成了一段吞吐的火焰,正在碧绿地燃烧着,却没有热力。
绿芒不断扩散,如同一片光晕,迅速漫出去。
枫如画慢慢举起手来,看到自己的手背在这片绿芒中已经变成透明,透明得就像一块碧绿的玉石。
绿芒漫过地上的两条火把,木柄瞬间已经变成齑粉,飞扬出去,了无踪迹。
整个石室都已经在漫射着浓郁的碧色。
“燕三,燕三。”如画仰望着燕碧城的脸轻轻唤着,身体却在微微发着抖。
碧玉剑在清鸣中落回鞘里,碧绿的光芒也迅速消散了。
“如画。”燕碧城低首看着她,又把她抱紧了轻声说:“吓到你了,我没事。”
枫如画点了点头:“我怕你入了魔,你刚才的样子让人担心。”
“不会。”燕碧城说:“但这画,这画里画的竟然是武功。”
“武功?”枫如画睁大眼睛盯着画看,看着看着脸又红了,却还是问:“什么武功?”
“女子的身形”燕碧城说:“是一种刀法。”
“但是我”枫如画说:“我却看不出来。”
“的确不容易看得出来。”燕碧城说:“如果你只看女子的身形,也许会容易一点。”
“是啊。”枫如画点了点头:“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很像是一种武功身法。”说完她看着燕碧城说:“可惜我还是领略不到什么。”
“这不奇怪。”燕碧城的脸又白了起来:“因为你也很难看出男子的身形,其实是一种剑法。”
“什么剑法?”枫如画的神色已经郑重了,她知道燕碧城不是在开玩笑,没有人开玩笑会开到满脸发白。
他也不会用碧玉心法来开玩笑。
“我的剑法。”燕碧城慢慢地说:“燕玉剑法。”
“你的剑法?”枫如画吃惊地说:“你的剑法怎么会刻在这个山洞里?”
又是夕阳满天,今天傍晚的天气也很不错,空气温和,微风仿佛也在吹送着温暖的气息。
衣涧扉还是站在夕阳里看着夕阳,他的眼目依然还是艳如夕阳,他看起来和许多年以来夕阳下的这个时刻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他却已经知道这个傍晚已经不同了,这片夕阳也浓的几近刺目,暖风吹来,他却已经觉得丝丝凉意,阵阵寒意。
“来了。”他看着夕阳,负着手,轻轻说。
这句话他是对自己说的,说完就看见天际忽然浮起了一群蚂蚁。
蚂蚁顷刻长大,已经变成飞蝇,在夕阳里闪着青光的飞蝇。
“躲避。”他爆喝一声,自己却没有动。
飞蝇已经涨大如蝉,在劲风中疾穿而入。
他看着这一片劲箭从自己的脸旁发际掠过去,如同看着一群青蝇乱舞,他甚至不屑于抬袖拂一拂。
忽然抬手,一支箭已经被他握在手里,他的手心已热,手却坚如磐石顿止在空中。
箭尾裹着一封信。
他身后远处的一名年老的家仆正在扫着院子里的落叶,转身要跑进屋子里,却慢了一些,被一箭射入了胸膛,另一支箭却射进了他的下腹。
他的身体竟被劲箭带飞了起来,直飞到一棵大树上。劲箭入树三寸,骤停,他的身体却未停,穿过箭身,撞在树上,砰然有声。
于是他就被悬挂在那里,口鼻出血,顷刻已经丧命。
衣涧扉慢慢展开信,信上依然是四个大字:满门绝灭。
字如狂魔。
落尾却是五个字:风弃天奉上。
衣涧扉扬手,信纸已经疾飞出去,直冲入半空,还带着急烈的风声,飞到天上忽又爆裂,片片飞扬,随风四落。
箭雨,却已经停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挂在树上的家仆,轻轻叹了口气,说:“无聊。”
“收尸。”他说完慢慢走进了屋子,那间阔大,却只有一套桌椅的屋子。
四个家仆立刻走了出来,他们的脸色苍白,步履却很快,快却不乱。
关于风弃天这个人,江湖上知道的并不多。
每个人都知道他是风云十四骑的老大,绝大多数的人也都相信有关于他的一个传闻:
传说风弃天的童年过的极为凄苦,遭遇悲惨,后来忽然有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奇遇,学到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
于是他就用这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去惊世骇俗,显然他做得很成功。
没有人知道他原来叫什么名字,也许他原来根本没有名字,但很多人都相信他后来给自己取名字叫做风弃天是因为他要弃天。
他立志要逆天而行。
人们也相信他之所以如此去做,是因为他认为既然苍天已经从他一生下来就让他沦入悲惨苦难之中,除了逆叛天道屠害人间,他实在没有别的想要做的事情。
看起来这个或许是猜想的传说并不是没有道理,敢取名字叫做弃天的人并不多,能做得这么彻底的人更少。
风弃天这个名字其实已经不是名字,而是一个诅咒,除非必要,根本没有人愿意提起这三个字,甚至想到这三个字的人也会立刻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这是绝大多数人知道的,有关于风弃天的所有的事情。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风弃天自己,对他了解得比较多一些的人,大概就是衣涧扉。
因为20年前他们交过手,以命相搏,结局是风弃天败亡,逃遁。
任何一个人对于同自己拼过命,还会继续同自己拼命的敌人了解得总会比别人更多一些,只不过从来没有人听到过衣涧扉,在破雪一战之后,再提起过风弃天。
那一战破的不是雪,是血,惊怖的血。20年前风弃天败亡,20年后却已经在一片箭雨中告诉衣涧扉,他要将飞涧山庄满门屠灭。
在他屠灭了许多个大大小小的帮派门庄之后。
是不是对于衣涧扉的理解,风弃天也会更加深刻一些?
衣涧扉走进屋子的时候面色平静,他的眼中有一种厌倦,厌倦中却又浮现出渴望。
也许他自己也并不真的清楚,他应该如何去感受自己在这一刻的情怀,他又要如何去解开自己的心绪。
今天晚上,他会不会又再做那个梦?
这一点他同样不清楚。
风弃天在这一刻却很清楚,清楚衣涧扉的用意。
整个飞涧山庄在远处看起来,安静的就像一座坟墓。
或许在风弃天的眼里,那里已经是一座坟墓,埋葬着将要,即将死去的一群人。
他甚至连坟墓都不会替他们留下来。
ht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