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晚9点多,杰妮一家才从白云机场里出来,坐车回番禺市桥。回到家已经11点了。那时候广州到番禺的地铁还没有开通,所以坐的这一个多小时的计程车让这家人想起坐旅游车。回到家,大家都无食欲,梳洗了下就睡下来了。
杰妮和妹妹分房睡。其实难得妹妹在这里睡一次,自己应该跟她一起睡的。但想到展文,她又放下了那段朦胧的亲情,只好让妹妹委屈一下了。她不是个合格的姐姐,她也常这样想自己。
听到电话里头展文的声音她很是幸福。展文一直问是否平安回家了,洗澡了没有,累不累。体贴之心暖和着杰妮那颗疲倦而又幸福的心。他们彼此交换了明天的日程。她告诉展文早上她跟爷爷嬷嬷喝完茶就跟阿姨去沙湾拜年。
“那你阿姨的亲戚在沙湾哪里的?”他有点焦急与期待,怎么说呢,他有十六分之一的机会看到杰妮。沙湾有十六个村。
“我也不知道,是在学校后面那条路吧。”杰妮努力地想着。
“那应该是福涌那边,”展文有点失望,补充道,“可能见到大笨啊,他住那里的。”
“哦~”杰妮想起那个肥肥胖胖经常和展文一起的男生。
“嘻嘻~,我可以和你在同一个城市,我们的距离也拉近了。”妮妮很天真的说着。
“嗯~”
两个人都沉默了。距离,对他们来说什么才是距离呢?身高?身份?学识?位置?年龄?还是心灵?
不,他们的心是没有距离的,只是他们还有很多想不明白和不能确定的问题,这才是他们的距离。当某一天这距离没有了,他们会怎么样呢?
展文看了看时间时,发现已经讲了半小时了,担心杰妮车居劳顿了一天了,于是哄着杰妮让她睡了。杰妮虽然不情愿,还想听展文多说几句,但她想做个展文心中听话的乖乖女孩,所以慢慢必上沉重的眼皮。
展文还握着电话,电话那头已经没有她的声音了。只剩下杰妮均匀的呼吸声。展文苦苦一笑,挂了电话。中国大地上,年初二的这个凌晨,有人睡着了准备明天回家拜年,有人和朋友们狂欢着直至天亮,有人又站在他的工作岗位上,有人在思考着看不见的未来。
杰妮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展文的味道,她这样想着。
但展文的味道是怎么的,杰妮其实是不知道的。她没有很近地感觉到展文的体息,她跟展文最近的距也是前后桌。所以她不知道,她只是感觉。因为,现在她跟着阿姨来到沙湾,而这也是生展文育展文的地方。
他们要去的地方叫陇岐村,福涌村的旁边。当然坐在车上的杰妮没有看到大笨。不知道涌口村在哪里呢?离这里远不远。杰妮不知道,展文却知道,一个在沙湾的南面,一个在沙湾的北面,骑车要半小时。她很想知道涌口村在哪里,她努力地想着。但书本上所学的知识不会告诉沙杰妮湾这个小镇里的一个村,甚至地理也没有理由把沙湾这个小镇列入教科书里,因为地理上它没特别可言,哪怕我们知道的,杰妮的地理很差。
她有点失落,她想问阿姨和爸爸,但又问不出口,于是把这个问题一直憋在心里。虽然杰妮不是阿姨所生的,但阿姨的家人还是很欢喜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杰妮不爱说话也怕生,但正是她的这份羞涩让大家都愿意把袋里的“利是”给这个可人儿。阿姨跟何父也少有一次回这“半个”娘家,所以都跟老人们聊起来了。杰妮对他们的话题不敢兴趣,于是一个人走出了门外。
杰妮喜欢沙湾里的巷子,这种古色古香的幽深的巷子,总是那样千变万化。在学校的时候她也会跟着韩始在巷子里走,只不过她从来不记得路。而陇歧这边里的巷子风格跟学校附近(东南西北四个村)的很是不同,所以杰妮打算一个人开始自己的冒险之旅。她鼓起了勇气,迈出第一步。
杰妮一边欣赏别具风格建筑(风格是建立在不正常上的,比如说某人有性格,意思说这个人性格有点不正常。),一边迷着路。迷路的人是不知道自己迷路,所以杰妮不着急,向着更深的巷子走去。
迷路了!在杰妮想走出这些巷子时,她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她没有马上打电话给阿姨,这是最后逼不得已才做的事。她决定先问下人。巷子越幽深越少人,加上年初二大家都去拜年所以人更少了。不过还好让杰妮看到了个年过半旬的老婆婆,像自己的嬷嬷那样和蔼可亲。
“婆婆,可否请问你怎么回村口那(阿姨家就在村口附近)吗?”杰妮只希望她听懂广州话,要是外地人就麻烦,那些话她可是觉得比英语还怪的。
“啊,细佬女你同我讲野啊?(此为白话,带着地方音,意思是“小女孩你是不是跟我跟我说话”老婆婆一般听力不好,都会这样问)
杰妮舒了一口气,还好是她听得懂的话,加大了声音,接着道:
“是的,我想请问你怎么回到村口。”
“村口啊?”
“系啊!(意思是“是啊”)”
“你行落去士多果属,转个弯直行,第一个路口那转左,行阵就到啦(你朝杂货铺直走转弯,直走到第一个路口转左,走一会儿就到)。”
“谢谢婆婆。”杰妮礼貌道,大概是记住了。然后跟婆婆招手道别。
婆婆看着这个才10岁出头的小女孩觉得她怪可怜,找不到回家的路,但穿着和载着眼镜,还有她的胸脯又让这位婆婆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看着她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又朝自己跑来,很是有点莫名其妙。脸蛋粉粉,那激动的表情,连婆婆都心动,要是有这样一个孙女就好。
“细路女,你点解行返来啊(小女孩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问涌口村在哪里,那个在江附近的。”杰妮走着走着,忽想起这个还没有解决到的问题。她想婆婆是沙湾人应该会知道。
“系江边果个啊,系无系大涌口(是在江附近那个啊,是不是大涌口村)?”
杰妮点了点算是回答,他记得展文给她自己家地址时就让她最好加个“大”。
“那个系好远咯啊,我地系沙湾北距地系沙湾南。你一个细路女要去甘远啊(那个村在好远的地方,我们现在在沙湾的北面,它在南面。你一个小女孩一个人去这么远吗?”婆婆不解道。
“不啦,我只想问问,麻烦你啦,拜拜!”再次招手离开。只是此时,她的心,已经死了。自己跟展文虽在同一个城市,但距离还是那么远。以为自己的距离跟展文已经缩短了,而现实却告诉她,那还是很远。杰妮心不在焉地走着,虽然没按那位婆婆说的走,但阴差阳错她还是走了出去。没有“逃出生天”的喜悦,没有再见光明的感慨,只有一丝丝在心头无法表达的失落,不是现实太残酷,而是真相与理想相违背。
到此为止,展文和杰妮之间有什么距离?在彼此不完全了解对方的情况下,现在的他们没距离。只是杰妮在这事情上抱有过大的希望罢了。他们有彼此思念,有彼此关心,有彼此互补着。其实他们的命运之轮早已经转动了,只是他们没有踏出第一步的勇气。不是他们不勇敢,而他是们没有找到所有的问题的答案,这些问题不是勇气,就是动力,有一天一刻,只要这动力充足,他们就会爱得轰轰烈烈。
而这,这是时间的问题。没有人能拔动时间的针,我不能,他们也不能,你们也不能。我们只好静静地等待,陪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