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奴婢是慈宁宫王芸，奉太后之命令前来。”

王芸？那个和自己有过露水姻缘的女子？障于李太后，两人一夕之欢后，就绝少独处过。沈觉非想了想，让她进了大殿，问道：“太后有什么吩咐吗？”

王芸低头说道：“回皇上，奴婢有心腹事相告，请屏退左右。”

“说私房话么？”沈觉非笑着让左右退出殿外，翻开一卷《老子》，低头看书，三五页后才说道：“好了，有什么话，你现在说吧。”

“皇上可以这样悠闲读书的时间不多了。”

“哦，”沈觉非抬头问道，“你说什么？”

“奴婢的意思是说，过了今晚皇上就不再是皇上了。”王芸抬起头，看着沈觉非平静地说道。

沈觉非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胆子到是不小啊。”放下书卷，右手食指轻扣书案，“不过朕到想听听你的理由，怎么过了今晚朕就不是皇帝了。”

“因为太后已经决定废掉皇上，另立潞王！”

“笑话，太后怎么会废掉朕！你是没有睡醒还在说梦话吧。”

王芸说道：“奴婢不敢乱说，只是听到冯保和太后的谈话，他们已经商议好了，已经决定明日早朝动手。连诏书都拟好了，还从皇极殿取来了玉玺。”

“是么？”沈觉非竭力让自己平静一些，“你让朕如何相信你呢？”他心中犹豫不已，王芸怎么会恰好听到太后和冯保的密议，又跑来告密？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真的只有使出最后手段，放手一搏了，而这却是自己最最不愿意看到的。

“因为臣妾已经有了皇上的骨肉。”王芸缓缓说道。富贵险中求，她宁愿搏一下，也不愿意孤老宫中，闲坐说玄宗；再说自己好容易有了皇帝的骨肉，没了皇帝，他们算什么！

什么？有了我的骨肉？沈觉非心中的那一点喜悦很快散去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看来王芸所说的倒有七八分可信，形势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由不得自己犹豫了。一拍手，大殿外伺候的唐郎立马进来。

“执行计划吧。”

“是！陛下！“唐郎一个挺挺胸抬抬头，别无二话，转身而去！这个计划是沈觉非和陈于陛商议多时，应急用的，细节上也推敲多次，不会有大的破绽。唐郎也参与了讨论，现在自然知道该怎样做。

沈觉非这时候才仔细看了看王芸，果然腹部微微臌胀，比常人不同。算算时间也快半年了，想是她刻意隐瞒，才没被太后发现，没被特别注意，因此才有机会偷听到太后的密谈吧。这也是万幸吧。

很快的，唐郎已经准备好，“陛下，请避居文华殿吧。”这时沈觉非已经是身着大礼服，冠冕堂皇，持天子剑，身边王芸还捧着着一枚印文为“皇帝之宝”的玉玺。当年子贡逢卫国内乱，临死之时还要正衣冠，自己怎么说也是堂堂大明的皇帝，也有自己的尊严。就是死，也必须堂堂正正的死。

一行人匆匆离开乾清宫，不久，身后的乾清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映红了半个夜空。紫禁城中的卫士太监宫女慌成一团，报信的报信，救火的救火，乱跑的乱跑。

此时，沈觉非正站在文华殿的台阶上，回望着乾清宫。自己还真是作孽啊，好好的一座大殿就这样让自己毁了。火势越来越大，火舌如同红色的精灵，正在尽情地狂舞。火星乱串，如同流莺飞舞，四下飘闪，有的还落在了文华殿外。

巨大的火势映照着紫禁城的天空，王芸牵牵沈觉非的衣袖，说道：“皇上，现在宫中混乱，皇上不应该站在明处。”沈觉非点头，拉着她回到殿内。“你跟着朕，就不害怕吗？”

“有皇上在，奴婢就不害怕。”

沈觉非一笑，道：“若朕有福气，能度过此难关，当不辜负爱卿。”

“皇上洪福齐天，自然逢凶化吉。请皇上不必担心。”王芸道。她本是平民家的女子，选入宫中。明代宫女命运极为悲惨，在宫中劳役一辈子，鲜少放出，死了就埋了，没有墓碑，没有标识，什么都不留下。但是她是幸运的，偶然的机会得已亲近皇帝，还有了皇帝的骨肉，经过今天的事情，命运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时候南边传来了稀落的枪声，虽然只是寥寥几声，但沈觉非却清晰地听见了。

沈觉非的表情忧喜不定，他还判断不出是好是坏，挥挥手对唐郎道：“你去看看。”

“陛下，陈大人吩咐小人职责是保护陛下周全，必须寸步不离。”

“那你派一个人去！”

“是！”

唐郎一个手势，早有两个御前卫士飞跑前去探查。

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二三枪声和濒死的惨叫。唐郎指挥着御前卫士们防守着主要道路，抢占了有利的位置。一个个刀出鞘，火枪也上好弹药，机警地注视着周遭。

沈觉非也是手心冒汗，握紧了手中的宝剑。身边王芸已经是脸色发白，沈觉非心中一叹，说道：“不会有事的——”一语未了，就听见外面有人高声喊道：

“陛下，末将来迟，让陛下受惊了。”

“皇上，安宁回来了。”

沈觉非闻言大喜，立即起身，飞奔而出。快奔到门口，才明白过来，放慢了脚步，稳稳当当地步出大殿。殿外已经布满军士，都是披皮甲，持火器的轻装步兵。领头的二人，一人宦官装饰，另一人却是精甲腰刀。正是自己的亲随安宁和近卫军将领李谪凡。

沈觉非欣慰一笑。

李谪凡上前单膝跪地禀道：“禁卫军奉诏平乱，已经控制了京师，羽林卫二统领已经被戚将军扣押。令末将前来护驾，请陛下示下！”

沈觉非一举手中宝剑，朗声说道：“冯保劫持圣母皇太后，犯上作乱。诸军尽忠国家，朕当厚赏！李将军，命你带队速速勘乱，务必要捉拿住党首，解救太后，敢顽抗者诛！”

“末将领命！”李谪凡道，带着人马迅速离开了。至于要捉拿何人，陈于陛早给了一份详细名单。

台阶下，安宁笑道：“吓死奴才了。”

沈觉非问道：“陈于陛在哪里呢？”安宁说道：“奴才与陈大人在城外军营见宫中火起，就立即按照计划行事。戚将军和李谪凡将军带一师人马入京平乱，陈于陛大人待着皇上的诏书坐镇大营。奴才担忧皇上，就跟着李谪凡将军回来了。”

沈觉非才完全放下心来，一时间，他感到疲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