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作者:慕容古董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218

天津千户宴请俞大遒和户部官员,尽一尽地主之谊。地点就在天津著名的德昌酒楼。这大沽本是小城,朝廷设一千户驻守,大开海禁之后,海上商旅渐多,南来北往,大沽是入京的必经之道,借上东风也就日益繁华起来。

德昌楼乃是京城沈小山的产业,近年生意兴隆,在天津济南江南等地都开了分楼,经营各种地方菜系,还配有剧场,不时上演新编杂剧,引一时之风潮。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根据可靠消息说这德胜楼可是有背景的,老板沈小山和当今天子关系不错哦。有了这一传言,各地大小官员的宴会都不约而同的安排在了德昌楼。

千户这一次要了一间上房,菜品也是北方常见官府菜肴,酒是普通的绍兴黄酒。这不是千户吝啬,而是因为正在反贪风头上,不便过分铺张。

本来俞大遒和户部官员也没有多少可谈的话,一同出席酒宴不过是官场的礼节。众人略略用些酒饭,就向主人辞谢,准备告辞了。千户心中明白,也不多留。

出得酒楼来,就见大街上一骑飞奔而来,马上一人着军丁服,红布镶边,众人知道那是驿站的传递兵。张居正改革驿站后,驿站人员就衣着这种制服,负责传递消息,准备车马,管理驿站。说时快说时慢,但见那人控马娴熟,在街市上穿行,一不伤人,二不减速度。飞马来到众人面前,翻身下马:“启禀提督俞大人,千户大人,诸位大人请速回衙门。”

天津千户问道:“可是粮船出了问题?”

传递兵道:“小人不知。小人来时,衙门师爷让小的给各位传信,请各位老爷速速公服回去。”

“师爷还说什么了,可有什么变故?”

“师爷就交代了这些。让各位老爷速回。”

众人想看一眼,眼中皆是疑惑,知道必是非常之事,凶急未知,极为不安,忙找德昌楼伙计打了水来,众人匆忙梳洗一翻,去掉酒气,穿上大红大紫的官袍,上马一遛烟的去了。

俞大遒在马上回想了一下江南水师的事,估摸着没有自己的事,也就放松了许多。至于今日的筵席,那是常情,不会有问题。但心中确越来越慌乱,仿佛有大事将要发生。

等赶到天津衙门,就见内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衣甲鲜明的军士,个个气宇轩昂,意态不凡。衙门口正立着一员少年将军,身形甚是高大,一手按剑,一手遥指远方。另一人月白儒衫,正弯腰回着话,这人俞大遒见过,乃是天津千户的师爷,好像姓万。

俞大遒吃了一惊,滚身下马,和天津千户并排走在了前排。几个户部官员见到那少年将军,已经大致明白。恭恭敬敬的跟在俞大遒后面,心中直叫苦,大气也不敢出。

那师爷见了千户,仿佛见了救星,忙迎上来,说道:“冯大人,可回来了。”冯千户小声问道:“何事?”万师爷张了张嘴,就听那浓眉大眼的少年将军说道:“末将唐郎,见过俞将军,冯大人,及各位大人。”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唐郎是谁,在场主人哪个不知道?俞大遒清了清嗓子,说道:“久仰了,幸会,幸会。将军到此,不知——”

唐郎笑道:“主上已经让末将在此恭候多时了。诸位大人请。”

众人去了刀剑一类的武器,跟着唐郎进入衙门。这本是冯千户日常办公的地方,但现在的冯千户已是三魂去了两魂,俞大遒扶着他,才勉强支撑住。几个户部官员也有些狼狈,长年在天子脚下,知道圣上的脾气是不大好伺候的,有些喜怒无常。也不知道今日召见,前途如何?事到如今,也只得前去了。到是俞大遒心中无事,坦然许多。

斜廊上并没有三步一稍五步一岗的,三进的院落除了最外面的卫兵外,就只在各个门口安排了卫士,检查出入人等,俞大遒暗想警卫是否疏了一些?自己一个臣子,皇上还给配备了十多名保镖,为何皇上这边到不注意了?早就知道天子喜欢微服,了解民情,难道这一次也是?问道:“唐将军,皇上这一次出巡没有带御前侍卫吗?”

唐郎的军职只是羽林卫的校尉,但他是天子身边的人。因此即便俞大遒已经是二品伯爵,也不得不礼遇之。

唐郎仿佛看清了俞大遒的心思,说道:“将军可是担心皇上的安全,御前侍卫在,将军大可放心。”御前侍卫是唐郎一手带出来的,他带兵虽然不是高手,带侍卫保镖可是拿手活,那里会容忍让人看扁?

眼见俞大遒将信将疑,唐郎轻喊一声“呵”,一抬手,斜抛出一团红色的物体。众人就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那红色物体落了下来,却是一拳头大的红色圆球,上面已经镶满了各色暗器。唐郎上前拾起那红球,说道:“这是陛下玩过,赏赐给末将的,可惜了。”天子赐予的东西,见多了,也就不稀奇了。说着将红色小球握在手心,不动声色的领着众人继续前进。

俞大遒可是在少林寺混过的,识得厉害,明白自己多虑了。走在回廊上,渐渐听见丝竹之声,缭绕悦耳,越来越近。待走到第三重垂花门前,唐郎停下脚步,说道:“诸位大人稍等,待末将通报一声。”

冯千户偷眼向里面望去,见原来的亭台处,已经悬挂上了碧色帏帐,微风带动帏帐,仿佛是雨后的烟霞。里面人影绰绰,偶尔有一点笑声传来,看来是天子在饮酒作乐了。如此,他才安心了些。

俞大遒却在想面圣的应对之言辞。他觐见过嘉靖皇帝,觐见过隆庆皇帝,可还没有觐见过这万历皇帝。嘉靖天子聪明,隆庆沉默,自己应对得当,都博得了青目。不知万历天子性情如何?官场上传言虽多,但却没有个可靠的,有些还不无矛盾,让俞大遒有些为难,不得不更用心准备。他一生谋定而后动,觐见天子这等大事当然更不能草率了。

思虑刚定,就见唐郎出来了,说道:“圣上让俞大人觐见,其余各位大人请回吧。”

诸官叩请了圣安,遵旨退去。唐郎道:“俞大人请。”

俞大遒一凝神,道:“陛下正在宴饮,为臣不便打扰。还是等陛下宴饮完毕后,臣再觐见吧。”

“这——”唐郎有些诧异。

俞大遒道:“有劳将军如实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