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唐晓闭着眼睛却能感到母亲耽耽的目光盯着自己。当她软弱的时候,母亲的冷静便更冷静了。这是种无形的压迫感,她不得不睁开眼睛,“您想问我点什么吗?”她侧了下头,正好看见母亲。
“你太虚弱了,现在不是诉苦的时候。”
“难道我真的这么懦弱?一无是处到连自己的母亲都看不起的地步?”
“没人看不起你,是你想太多。”
“为什么一到这个时候,你总是让我不想太多?”
“因为你本不是一个想太多的女孩子。想得太多只会让你自添烦恼。”
“我永远成不了我爱的人心中的样子。你们每个人的期望都让我变得可笑。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我,就算我再坚强也成就不了什么!一直以来我都生活在你的期望中,反反复复的失败后我还是没让你满意过。但我一直坚持!现在到好,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期望?你说的期望是什么意思?难道期望有错吗?”
“期望是没错!但它会刺痛我,特别是我再努力也无法实现它的时候!可这些你从来就不了解。你总希望我变得和你一样坚强,可我超越不了你!也超越不了以前的自己!我就是我。我只不过是一个平凡得再不能平凡的女人!”
“你知道,听你说这些话让我有多伤心吗?”唐晓第一次看见母亲眼睛竟然噙着泪珠。“没有一个母亲不了解自己女儿的。”唐母放下刚拿起来的果汁,坐在唐晓的床边,“大家一起吃饭,只有你会挑那些别人不爱吃的菜吃。这就是你的风格,你有一颗体谅的心,你对其他人的无微不至已经完美到让人感不到你价值的地步。为什么总要为别人着想,你活的太累了。”
唐晓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听见她的每一句话都敲进自己的大脑,刻在自己的心里。她就这么呆呆的听着,让那颗虽然上了年纪却越发毫无所求的心为自己担心忧虑。她低下头,努力压抑着睫毛下闪动的泪光。她从没想过原来自己的母亲是那么的关心自己,关心自己的每个抉择。
唐晓误会母亲太久,标榜独立的她原来还是依靠母亲才能领悟生活。
“每次你都有选择的余地。以前是天乐,你无论多爱他,无论他是为了逃避而爱还是为爱而逃避,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的是你!你的愿望还是他的幸福。到了现在,你又为安古屺失去了生活的重心。为什么都要等到他们不要你了,你才想着离开?你有你的价值,你不是谁的附属品!”说到这,唐母十分激动。思考了一会后她才平和了语气,“唐晓选择给你带来幸福的。但——但无论你选择平平稳稳还是满路荆棘,一切经历的都是你的。而且到现在为止,你的爱情并没有失去,因为它还根本没有开始。”
——
“沫沫,你觉得我们这么吵有意义吗?”
电话那边孟贤国觉得自己要疯了。声音从高八度到低八度都不成。最可气的就是沫沫的永远保持沉默。过了好一会,孟贤国又叫了她一声,沫沫才有了点反应。
“谈恋爱好累啊……”
孟贤国听了纳闷。
“是我太天真了。”沫沫用没拿电话的那只手揪着自己的头发,使劲逼自己说话,“我以为只要相爱,人的心力会自然而然的成熟。但现在看来,我觉得爱是在熬心血。我没有唐晓的那份包容。我什么都知道,但做个好女人的标准让我透不过气!我没有平静接受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要抱怨。”
“你的意思是……”孟贤国觉得沫沫说的这些都是为另一句更重要的话做准备,“你想分手?”
静,静的出奇。只能听到清风扫过窗帘时的遥远。现在沫沫的心像黑的角落,看不清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却变换着平凡人没有想象过的景象。尽管角落周围是暖的、是湿润的,但里面却夹杂着无端的冷。
——对啊,她也曾对唐晓说过:当人撞地头破血流时总该休息一下。
孟贤国稍微等了一会沫沫,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生气,反正是他主动挂了电话。
孟贤国习惯在深夜散步。一个人散步就像流浪,纵然会失去很多美丽的风景,却能明白自己每一步迈向何处。远远的,他看见沫沫坐在自家居住花园的草地上。她手里握着个酒瓶,脸上的表情很模糊。
同样属于旁观孟贤国的沫沫,她眼中也少了点安静,心中充满激荡的情绪。她黑白分明的双眼被湿润的东西模糊着。相互对望中,他们互相感到对方和自己的不安和实实在在的软弱。
孟贤国坐在沫沫身边,点了烟轻轻吸了一口,眼眸反射出点燃香烟后的一亮一暗,“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知道听你说完那些话,我有多害怕吗?你说爱是熬人啊……”他呵呵的笑,里面却似乎包含了太多无法让笑容承担的苦涩,“我难道不是因为太在乎才有这样的可笑表现?”
沫沫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孟贤国把半颗烟熄灭,拉着她一起站起来,“答应我,以后就算再难受也不要和我讲那些胆怯的话。爱是两个人的,我们不要让对方也跟着不坚定。”
听完他的话,沫沫轻轻的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