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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宝县政府四楼会议大厅。

酱红色会议桌搭成长方形，中间地板上用红色月季、白色栀子等各种盆花摆放成五角星。

对门前排正中，坐着满脸严肃的省公安厅副厅长文贵欣。

右边，坐着市委副书记魏儒贤，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雒亚明，市委副秘书长贾阳辉，左边坐着市政府武副市长、市公安局姜局长和梁副局长，还有一行人物，分别坐到第二排。

明媚的朝阳，从这些人物背后的玻窗上钻进来，目光炯炯地瞅着屋里的一切。

背门前排正中，坐着临时主持县委工作的秦县长。

右边坐着政协欧阳主席、县委史、杨二位副书记、组织部陆部长。

左边，坐着人大常委会胡副主任，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金武阳，纪委书记，宣传部长。

几大班子其他领导及政法委，公安局的负责人，分别在第二排落座。

吴海云，心情沉痛地坐在第二排边上，观望着长方形会议桌的上下两方，全坐满了省、市领导的随员，记者，以及两办、公安和其他工作人员。

会议室里，没有会标，只有沉郁的气氛，紧张、压抑。

同志们，魏儒贤对着前面的话筒开了头说：今天，我们召开一个“9•07”大案汇报会。

按照省上领导的要求，对这次会议不作报道宣传。

我先把参加今天会议的领导作个介绍，这位是——魏儒贤用手掌往左边指着说：省公安厅文厅长，啪、啪、啪……

话音一落，掌声顿起，待掌声稍弱时，魏儒贤接着说：我们市上，县上这些领导，会前都给文厅长作了介绍，我就不一一介绍了。

只是他们的书记在省委党校培训，没能赶回来。

下面，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文厅长讲话。

啪、啪、啪……又是一阵暴雨般的掌声。

文副厅长仍然板着那张黑若地皮的脸，用右手扶了一下桌面支架上的黑色话筒。

说啥呢？本来想听了再讲，既然书记点将，我就先讲一下吧。灵宝——“9•07”大案——震惊全国，公安部闻讯后，立即指示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抓获在逃主犯。

时间过去二十多天，还没半点音讯。

省委省政府十分重视，派我来，跟大家一起，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擒获主犯。

案发后，利州市委、市政府加强领导，市局和灵宝县的领导和同志们，都做了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擒获了一些要犯。获得了一些重要线索。但进展很不理想。

业务上的话，我不多讲，我主要讲两件事，一是领导问题，这件事，我们各级领导应当吸取哪些教训？

我想，这应当是大家要考虑的主要问题之一，是我们领导无方？还是方法不当？甚至是不是我们就根本疏于领导？啊？

二是管理问题，按我们的看法，前段时间那种管理办法，是有漏洞、有问题的。

严重违犯属地管理原则，责权利含混不清。

当然，最近市上已作了研究，要进一步明确责任，理顺管理中存在的问题。

另外，我们如何再添措施，加大力度，尽快抓住凶犯，还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啊，老魏，听听再说吧？呵！

那好。魏儒贤笑着点了头，望住对面秦县长问：老秦，你看？谁讲？

嗯，这样。秦县长接过话茬说：我们由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金武阳同志，代表县委、县政府汇报。

那好，魏儒贤又说：金县长，你说吧。

好。金武阳望着自己面前的讲稿说：我受秦县长委托，向各位领导汇报三点，一是我们灵宝的基本概况，二是黄金管理现状，三是请上级定夺解决的几个问题。

吴海云坐在后排边上，心中苦涩悲痛，自己同帮哥的情分、友谊，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我们目前黄金管理，呈现多头管理，责任不明，权力分散，这给“9•07”大案的出现，从管理上留下了漏洞，这样的管理体制，即或没出“9•07”大案，也会出其他血案。

同时，这样的管理体制，导致我们治安管理难，比如，打击黄金走私，治理打砸抢，公安上职能难以到位，难以逗硬治理，使本就混乱的金河坝，形势更加严峻。从而，导致了“9•07”大案的发生。

武副市长越听越不是滋味，脸色红一股青一股地。

吴海云当然难以察觉，会场上这微妙的权力较量，这微妙的政治氛围。他只感觉，金武阳言辞激烈，逻辑严密，句句在理，铿锵有力。

……我们县委、县政府的意见是：

第一，金河坝，必须统管、严管，对这三民汇集之地，要作为稳定的重中之重，严格管理，逗硬执法；

第二，进一步明确管理权限，在市黄金管理领导小组统一领导下，我们灵宝县该做哪些事；

第三，请求省厅，市局，加派力量，运用高科技手段，尽快抓获凶手；

第四，请求在白龙江沿岸，搞一次加强黄金管理的专项治理，严打重罚，整顿采金秩序。

………吴海云心事沉沉，精力一点不集中，最后只听见市委魏书记宣布，撤销市黄金管理领导小组，管理权归县上。

近期，市公安局协助，尽快整顿好白龙江沿岸的采金秩序，以免影响移民搬迁。

市、县紧密配合，及时抓获元凶，云云。

一散会，吴海云第一个离开会场，下到三楼办公室，慵懒地坐到自己办公桌前，心绪烦乱——我现在是啥也不缺，帮哥呵。那么好的铁哥们儿，居然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真是遗憾。

唉……吴县长。金武阳兴冲冲地推门进来说：你觉得——吴海云望见金武阳笑逐颜开，右手伸出兰花指，指过来，指过去地说：今天的会咋样？

嗯……

我说的那些是不是有点过激？那兰花指缓慢柔软无骨似的滑下去。

不，说得在理！

哈哈……有你文豪的肯定，我也就满意啦，哈哈哈……

一阵笑声随着金武阳离去的身影消失。

吴海云万万想不到，金武阳同“9•07”大案的联系。

吴海云更想不到，事发当晚，最惊恐、最慌乱的就是金武阳。

金武阳万万没料到，事态发展到如此恶劣，如此登峰造极，如此地不可收拾。幸好，提前叫刘光亮化装去监督，安排游连山一伙打完就逃，逃得越远越好。

本想只取王富帮的性命，哪晓得龟儿游连山，如此痴狂，闯出如此大祸！

直到凌晨两点过，刘光亮偷偷跑到金武阳住处说：他看得一清二楚才把几万尾款给清的，还一再叫游连山永远北上，还说他在那北逃的小车肚子底下装了炸弹，肯定不会有人知道实情啦！

不过，刘光亮至今却不知道，他贼似的溜掉后，游连山却嫌弃吉普车，揣上钱，骑上摩托，独自北上狂奔。

吴海云更想不到，金武阳最近最大的心病，是刘光亮。

金武阳正想办法，要将刘光亮掐掉……

吴海云只是觉得，最近金武阳神情乖张，老是伸出个兰花指，一个大男人，食指、无名指、小指翘翘地，整个手像鸡头，一点一点地，使人很容易联想到港台古装电视剧里的太监公公。

吴海云，一点提不起精神。幸好，徐胜讲良心，讲道义，把帮哥、黄武的尸体拉去利州火化、安葬。

他又抓过昨天的《××日报》第四版头条，见有金知之的文章——《9•07血溅白龙滩》。

虽然，这是化名，可他早已从文中——顽劣之徒四个字，判定作者是原一个教研室的文友，现在的县委宣传部任副部长。

唉——吴海云悲怯地想，帮哥呵，你咋就那般轻敌，人家三十八人，把你们一百二十多条汉子，堵在弯道上，十多分钟就打了个落花流水，你还是一代枭雄，双眼白瞪地倒在那些土手雷中。

唉——帮哥啊，帮哥，你连杀你的凶手都没见到，你连一招半式都没来得及出，你连一声呼喊都没叫出，你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就那样冤枉地早走。

嗨——唉——吴海云泪罩双目，心中悲痛，扯过稿笺，抓来铅笔，奋笔疾书——

江涛欢畅八千里，

人生苦短几十年，

世上谁是淘金王，

英名留待野史传。

（连载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