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不少人认为这句话说得是官兵比土匪狠辣,抢劫起来比土匪更心黑,刘嵩之前也深以为然,可自从他亲自组织了一次战果还算丰厚的抢掠之后,他才发现,所谓的区别并不在谁的心眼儿如何,而是时间是否充裕。
作为官兵自然可以站着抢、躺着拿,慢悠悠地抽红,而身为叛匪的刘嵩一伙,且不说任务如何,单只这身份地位尴尬,也在行动中少了不少底气。即便如此,半天多的内外折腾,也让这些官佐兵士们赚了个盆满钵满,看那大包小包的提溜着,一张张大嘴乐得都咧到腮帮子上面去了。
刘嵩是又摇铃,又敲鼓,连带着拽着几号人满世界的吆喝,才将散在各家各户的部下们心不甘情不愿地拎了出来。
一时间,狭窄的街道上,到处是边提裤子、系腰带,边推搡着衣衫凌乱、哭哭啼啼女人跑来跑去的猥琐男人,若不是看他们一手还不忘提着刀枪,只看他们肩膀、腋下夹着的包袱、衣裳,刘嵩还当他们是晚上碰上了大地震,夺路逃窜的难民呢。
折腾了许有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些兵大爷们才勉强凑了个队伍,将朱家庄内的男女老少们围成一圈,粗一点算,竟也有五百多口,只是看面孔,竟是一个青壮都没有,要么就是妇孺,要么就是脸上的褶子能挤得死苍蝇的老头儿。
乍一放了羊,又拢回来,士兵的心哪里收得住,一个个兴高采烈地谈论自己进门后按住的娘们儿一身的皮肉如何白净,动作起来动静如何之大,自己耸动起来又是如何神勇……
听得刘嵩一阵皱眉,心说,你们这帮王八蛋也不说好的给我留个把的?爷爷我可是整一年都没碰过女人了,想想鲜于瑛,当年的青涩味道还真值得怀念呢!哎?我怎么想到这儿去了?刘嵩暗自醒悟,自己的这些部下若是任由下去,心也就散了,完全成了一群匪兵,还得下下手段才是。
想到这儿,刘嵩的脸沉了下来,高声问道:“人都齐了没有?”
几个火长闻言急忙点数,里里外外地整好了队,推出了汪通这个半大老头来回话。汪通是个缓性人,搁队里就好像一滴水掉在鱼缸里一样平常,可他平日里和队里的弟兄们都有些交情,对吴辰也是最照顾的,眼瞅着吴辰不在,刘嵩却明知故问,想得深了,后背的冷汗顿时滚滚淌下。
“大人,只缺队副和赵老六二人……”
“哦?吴队副应该还在那间屋子里……卜长寿挟私报复,想偷袭他,被我撞破,给就地正法了……唉……小孩子还是年轻,见个死人就怕得挪不动腿,你们去抬抬他吧!”
汪通等人听吴辰平安无事,脸上喜色顿现,再一听卜长寿偷袭被刘嵩斩杀,却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刘嵩早有准备,嘿然不理,催促着他们将兀自瘫软的吴辰和卜长寿的尸身,连带着屋里瑟缩的朱凤山老爷子一齐提溜了出来。
眼瞅着有目击者,汪通多了个心眼,偷偷问问了朱老爷子听到的细节,竟与刘嵩的讲述合辙切拍,心中的狐疑更盛,思忖不得之下,却也不得不承认,刘嵩这人确实是个狠角儿。
“大人……不知您要将我等带往何处?”
朱老爷子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两眼便看出刘嵩是这群军卒的主事人,连滚带爬地跑到刘嵩身边,战战兢兢地替乡邻问了一句前途。
“自然是临清关,倒时少不得借诸位一物。”刘嵩嘿嘿笑道。
“啊……何物?”朱老爷子岂能不怕,急忙追问,不料刘嵩只是笑而不答,转身走了。
“等等……呕……我……”
摆脱了那老头儿,刘嵩刚想歇息一下,眼见着前面一溜人影直直而来,依稀看去,倒有点像赵老六那厮。见他回来,心说,这处置还就着落在你身上。想到这儿,刘嵩脸上的笑容顿收,回头问了一句:
“老子喊集合有多久来着?”
“约莫有半个时辰了吧?”旁边的部下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老实地答道,正疑惑间,赵老六已经蹿到了队伍旁边。
“赵老六,你干什么去了?”
“嘿嘿……老子……老子找到一家酒肆,当家的老板娘真他妈够劲,老子,呕……一边喝酒……一边操那娘们儿,听着那**一声高过一声,连泄了四次,哈哈……”
这赵老六分明已醉得不成样,刘嵩心中恼怒他在自己面前放肆,有心激他再干出点浑事来,嘴上也不客气:
“你***灌了两口马尿就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了吧?老子带着兄弟们在这里等了你半个时辰……”
“得了吧,你个孬种痞子,等老子怎么啦?老子什么官长没见过,还怕你个贼厮?”赵老六喝得伍迷三道,嘴上早就撤了门闩,张嘴就冲着刘嵩的逆鳞招呼,将刘嵩气得满脸涨红,几乎要滴下血来。
不过,越到这时,刘嵩便越觉得自己清醒,心中杀意已起。眼看着周围的士兵都没什么反应,心说自己若要以这个由头动手,好像是在报私仇,容不得人说话,还是要往公事上引他。打定主意,刘嵩强压火气,沉声问道: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说得那个……那个老板娘呢?”
“什么***老板娘?……那贼娘们儿咬得老子那话生疼,老子火一上来,一刀给她捅了,连带她楼上躲着的三个小崽子,老子杀得一个不剩,哈哈……”
一言既出,四周围成一团的百姓立刻起了骚动。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里乡亲,谁家让人杀成了绝户,不生个兔死狐悲的心思?这群人里虽然有不少被OOXX的姑娘媳妇儿,终归隋朝没什么礼教大防,不说出去,也就那么回事儿了,可这失了身又丢命,这就不能不让人对自己命运有什么联想了。
刘嵩眼见着这群老弱妇孺要疯,心想,你赵老六自己作死,也就别怪我下手狠了,一边招呼部下收拢百姓,一边作势便要抽刀,突然,脑海中起了一个念头,回头看了看仍旧瘫软的吴辰,直赞自己是个天才。
“吴辰!!!”刘嵩将目光已无焦点的吴辰拽了起来,啪啪抽了两个嘴巴,高声喊他的名字。
吴辰的眼里终于有了点活气儿,艰难地转了转眼珠,入眼处竟是刘嵩那张白脸,嘴里哼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啪啪,又是两记耳光扇过,吴辰总算有些吃痛,蹦了起来。
刘嵩也不含糊,抽出横刀递给他,高声嚷道:
“弟兄们,不是我要害谁的性命。我早就有言在先,你们取物,上头要人,这是有大用的,赵老六不遵军令,擅杀百姓,其罪当斩!吴队副,你来行刑!”
“谁敢斩我?……”赵老六虽然酒醉,脑袋可不傻,眼见着刘嵩要拿自己做法,拔刀在手,嗷嗷叫着,脚下踉跄地冲着刘嵩冲来。
“吴辰,你也要违令吗?”刘嵩看赵老六脚步虚浮,心中冷笑,毫没把他放在眼里,只顾招呼吴辰。那吴辰却仍傻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横刀,茫然不知所措。
“老子先宰了你!!!”
赵老六身躯跃起,钢刀高高荡开,夹着碎山裂石的巨力直奔刘嵩的脑门。
“作死!”
刘嵩一声厉喝,眼中精光暴闪,揉身从吴辰手中抢过横刀,反手一卷,呛啷一声,伴随着一声金属摩擦的牙酸声响,赵老六手中的长刀已卷上了空中。醉酒之人反应本就慢半拍,下意识的抬头张望了一下。
“开!”
刘嵩一声大吼,横刀抡如满月,刀锋夹着疾风直奔赵老六的脖颈,眼见着场面,无论是和他相熟的兵士,还是那些平头百姓,都忍不住扭头一躲。
“噗!”
头颅应声而起,在空中一阵翻滚,跌落在吴辰手中,只看那难以置信的呲牙咧嘴表情,眼皮竟还在吴辰的手中眨了一眨。
“啊!!!”
吴辰一声惨叫,将那头颅扔了出去,这边厢,那无头尸的腔子里,才如喷泉般,冲出漫天血雾,夹着雨水,打得众人满头满脸的腥咸。
“哼哼!老子是孬种?!”
刘嵩对着吴辰唾了一口唾沫,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