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干什么?”张富一惊,以为肖彦梁这时就要替德贵报仇。其他人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围了过来。
“张富兄,德贵昨日烫伤了金水兄弟,我和张大哥都很过意不去,”肖彦梁笑着对张富说。
“就是,”张旭焉有不知道肖彦梁葫芦里卖的的什么药,接口说道。“改日我和肖队长带着德贵亲自上门向金水兄弟道歉。”
“好……。不……不,”张富摇摇头,苦笑着说道,“那敢麻烦您二位队长,再说一着德贵兄弟刚遭横祸,二来,金水的事又不是德贵有意的。”
“那怎么好意思。”
“不碍的,不碍的。”张富连忙说。
肖彦梁此时放开张富,对二人一拱手:“既然如此,那我和大哥就在这谢谢张富兄的大人大德了。赵队长,院子里还有太君送来的枪,我和大哥就不送了二位了,请慢走。”
“那好,告辞。”赵广文和张富带着人,飞一般地跑了。
“肖队长,你干吗放走张富?”见赵广文他们走得没了影,王树心忍不住问到。
“你长脑子想想!”张旭没好气地责怪道。“日本人刚走,我们就杀了张富,你说,日本人怎么想?”
王树心挠挠头,说不出来了。
“你给我听着,”张旭继续教训王树心,“没我的命令,就是张富一个人走到你面前,也要给我老老实实的,别坏了大事。”
“是。”王树心垂头丧气地答道。
“对了,树心,”肖彦梁叫住正要离开的王树心,“你带几个人,给我留心张富经常去哪里,喜欢在哪里待,随时向我报告。”
“肖队长,这……”
肖彦梁见王树心没明白,只好解释说:“今天过了,我想赵广文、张富对我们的戒心不会再有那么深了,我估计张富这小子又该出来溜达了。那我们报仇的机会就来了。”
“是,我明白了,队长放心,我一定把这王八蛋拉屎的地方也摸清楚。”
肖彦梁一棱,接着就和张旭哈哈笑了起来。
……
换了装的便衣队一下子神气起来,城里到处可以看到这些骑车的人。由于张旭、肖彦梁严禁队员胡乱扰民,市民对这些骑车的人还是很善意的。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起码,巡警队就不是。
张富带着金水、林茂此时正坐在天祥茶馆的楼上,看着下面骑着车路过的便衣队,恨得咬牙切齿。
金水的脸已经基本好了,毕竟当时茶碗里的水并不是很烫。
自从和赵广文、大介洋三一路去了便衣队一趟,张富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下了。离开便衣队后,他试着出来了几回,不仅没事,遇到的便衣队队员还主动向他表示致敬,尤其是前天,他遇到了德贵!
德贵一见到他,就伸出手和他握握手,还向一旁的金水道歉,弄得张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想到这,张富却高兴不起来。离开便衣队五天了,所有这一切,都使他隐隐约约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危险,可是到底是什么,他也想不明白。
王树心已经把几天来张富经常去的地方完完整整地告诉了肖彦梁。
张富经常去的,就是天祥茶馆,那里离集市很近,他喝完茶,就可以顺便去集市勒索赶集的人。
此时,张旭、肖彦梁、德贵、王树心还有几个队长等九个人在一起,正商量着事。
“德贵,你说,是给张富一个痛快,还是让他生不如死?”肖彦梁盯着德贵问道。
“给他个痛快,那不是太便宜他了?肖大哥,你说吧,我听你的。”想起张富,德贵额头上青筋暴露,恨恨地说道。
“你们呢?”肖彦梁问其他人。
“当然是生不如死!”张旭说道,其余各人也纷纷点头。
“好,既然是这样,德贵,你就要受点委屈了。”
“肖大哥,只要能报仇,你说吧,我一定做!”
“那么,后天就是赶集的日子,我们这么干。”
九个头碰在了一起。
……
赶集的日子到了,由于战事还在徐州一带激烈进行,大介洋三又全力保证这里后方的安全,日本人占领城市后停止的集市又逐步恢复了。
张富带着金水、林茂走在集市里。虽说已是三月中旬了,上午的阳光晒在身上,还是很舒服的。三个人东晃晃,西荡荡,也没找到多少油水,正准备去茶馆,突然一个乞丐飞快地从他们身边跑过,眨眼就不在了。
“***,找死!”张富骂了一声,掏出枪就要追过去。这时德贵提着枪,已经跑到张富面前。
“德贵!”张富一口叫住前面正跑着的德贵。
“啊,是张富兄,不好意思,我正在抓一个疑犯。”
“疑犯?等等,怎么回事?”张富一把拦住德贵问道。
德贵手一挥,跟着的几个人继续向前跑去。
“我们怀疑那个人是共党分子,正要抓他,他却跑了。”
“我们和你一起去吧。”一听抓**,张富一下来了精神。
“好,好,谢谢张兄。”说完,德贵在前,张富在后,向刚才乞丐跑的方向追去。
没跑两步,忽然一声枪响!
赶集的人群登时乱了,人挤人,人挨人,恨不能马上离开,就这样,反而却更挤了,更没法散开了。
“张兄,快,开枪示警,要这些人让出路来。”前面传来德贵焦急的声音。
张富不敢怠慢,三把枪向天上“啪啪啪”地打着。人群愈加乱了。好容易人少了些,可以看到德贵了。就在这时。
“啪!”
一声枪响,张富感到耳旁火辣辣的,一颗子弹擦着耳朵过去,听见“哎哟”一声,di 定睛一看,德贵已经中枪倒在地上,肩膀上红了一片!
张富三个人吓得赶紧转过身,枪指着打枪的方向,可是,眼前只有慌乱跑动的人群,哪里还看得见什么开枪的人!
刚站起来时,一队日军巡逻兵跑了过来,把张富三人团团围住,为首一个日军大声说着什么,张富听不懂,但还是聪明地把枪放在地上,金水、林茂也学着把枪放在地上。
日军士兵上前把枪踢到一边拾起来。
张富正要掏出证件说明一下,街口那边又跑过来一群人,却是骑着自行车的便衣队,为首的,正是肖彦梁。
肖彦梁满头大汗,下了车,跑到领头的日军面前,又是说,又是比画,那日军好象明白了什么,转身说了一句,一个日军就向外跑去。
领头的日军一摔头,肖彦梁赶紧带着两个人跑到德贵身旁。
“德贵,德贵。”肖彦梁大声喊着已经昏迷的德贵。
好一会,德贵睁开眼,看着肖彦梁,笑了笑,说道:“肖大哥,你来了?”
“德贵,我来晚了,我……”肖彦梁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
“告诉我,是谁?是哪个王八蛋打的黑枪?”
德贵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突然聚起力量,指着张富,大声说道: “是他,是他打的!”
“什么?”
“我……中枪后转过身,看见张富他们……拿着枪对着我,满脸奸笑。肖大哥,你……。你可要替我报仇。”
说完,德贵又昏了过去。
“我要剥了他的皮!兄弟,你等着。”说完,肖彦梁把德贵交给一旁的人,站起来走向浑身发抖的张富。
一听到德贵的话,张富眼前一黑,差点站不住了。
“今日死定了,什么**,原来是给老子下的套子。”
肖彦梁跑到张富面前,嘴里骂着,一拳打在张富的肚子上,再一个膝顶,张富那挨得起这两下,登时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金水、林茂两个人呆呆地看着,人如泥塑一般,这一切变故来得实在太快,他们已经做不出任何反映,脑袋里一片麻木。
肖彦梁还要打,一旁的日军已经把他架开了。
正在挣扎着,一阵汽车刹车的声音,边上的便衣队忙着让开了一条路。大介洋三、赵广文匆匆赶来了。
报信的日军士兵赶到宪兵队时,大介洋三正在听取赵广文的巡警队整治汇报。那天,从便衣队回来,肖彦梁、张旭他们的雷厉风行给大介洋三留下了很深的影象,回来就把赵广文好好教训了一番。
赵广文正汇报着,随着门口一声“报告(日语)”,一个日军士兵跑进来,赵广文知趣地停了下来。进来的士兵对大介洋三讥里哇啦一阵诉说。赵广文看见大介洋三的脸色越听越阴沉,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手下又惹祸了。
好容易说完,大介洋三又问了几下,那个士兵双脚一并,说了声“哈一”,敬个礼转身跑了出去。大介洋三这才对赵广文说道:“下次再说吧,快跟我走。”
跟着大介洋三走出了办公室,院子里的日军士兵正飞快地上车,两人坐在车上,大介洋三一声令下,队伍开出了宪兵队大门。
车上,大介洋三一直沉着脸不说话,赵广文也没敢问,憋得挺难受的,好在路不远,一会就到了。下了车,赵广文一眼就了看见张富口吐白沫昏在一旁,金水、林茂失魂落魄地站着,几个日军士兵正用力当着肖彦梁,而不远处德贵满身是血躺在那里,心里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几步走到张富面前,抓着他的身子用力摇晃了几下,把张富摇醒。
“小富,小富,怎么回事?”
张富醒来看见赵广文,仿佛溺水的人看见了陆地,一把抓紧赵广文的手,想说话,却被一阵阵疼痛给压回去了,好一晌,竟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赵广文看着张富头上斗大的汗珠冒出来,眉头邹在一起,疼得说不出话,心里是又急又怕,冲着金水、林茂骂道:
“你们两个混蛋,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见赵广文发问,两个人打了个激灵,忙跑过去扶着张富。
“队……长,”林茂上牙打着下牙,说了两个字,口齿才利索起来。“刚才我们正在这里巡逻,德贵忽然跑过来,对富哥说在抓**分子。我们便一起和他追,谁想突然有人开枪,人群一下就乱了。我们就开枪想把人群驱散了,这时就看见德贵中枪倒地。我们也楞住了,正要去扶他,这些太君已经干到了把我们围起来。那边肖队长也带人过来。肖队长扶起德贵,德贵,德贵,”说到这里,林茂看了一眼边上咬牙切齿的肖彦梁。
“他……他……他竟然指着富哥对小队长说……说是我们开的黑枪,那个肖队长上来冲着富哥就是两拳,把富哥打成这样子。肖队长还要打时,太君把他拉开了,你们也来了。”
赵广文听完,已经是一身冷汗了,他实在没料到会事这样。站起来走到肖彦梁面前,寒着脸问道:
“肖队长,你太不够意思了吧,还没弄清楚是谁开的枪,就把张富打成这样。”
“赵队长,当时就只有张富他们和德贵,德贵立功心切跑在前面,背后中了枪,除了他们还能有谁?”肖彦梁迎着赵广文的目光,大声说道。
“你……好,我们让太君说说。”被肖彦梁的目光盯得有些慌乱的赵广文一把拉住肖彦梁的手,气急败坏地说道。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张旭带着一个人提着枪,从对面街口跑过来。
边跑他边骂:“妈的,谁他妈开枪,惊跑了……”
话音未落,已经看见受伤倒地的德贵,下面的话猛地停住了。他一把抱住德贵,大声喊道:“德贵,德贵!”
德贵没有醒,一边的人小声在张旭耳边说着。
张旭登时脸涨得通红,站起来,冲着张富就举起了枪。
“等等!”
“慢……。”
“不要……”
这话分别是大介洋三、赵广文、张富说的。在这紧要关头,张富终于说出了话!
随着大介洋三一句命令,几个日军士兵把枪口对准了张旭。其他几个便衣队员扑上去抱住张旭,其中一个使劲把他的胳膊往下压。好一阵张旭才平静下来。
“张队长,你想干什么?你过来。”见张旭平静下来,大介洋三向张旭说道。
张旭把枪插好,跑到大介洋三面前,一鞠躬:“太君好。求太君替我们做主。”
“肖队长,这到底是怎么会事?”大介洋三扭头问肖彦梁。
“太君,”肖彦梁跨出一步,大声说道:
“那天太君离开后,我们便衣队上上下下无不对太君感恩戴德,大伙一条心思要把太君交待的事办好。平时我们是分成两拨,轮流出城到四周看看。太君说要加强防范,我们想皇军在城里也很辛苦,巡警队的兄弟们人手也紧张,便每天抽出一些人在一些象集市、药店、茶馆什么的地方蹲点,巡警队的兄弟有事也好帮帮手。”
“肖队长,你们这么做什么意思,怎么也不打个招呼?”赵广文一听每天还有便衣队在蹲点,岂不是在暗中监视巡警队吗,忍不住便打断肖彦梁的话问道。
“赵队长,”肖彦梁看了赵广文一眼,用惊讶的语气答道:“太君不是说了要便衣队、巡警队精诚合作,我们看你人手不够,想明着帮你们,又怕你们误会,才在暗中帮忙,怎么,赵队长认为我们做错了麽?”
“赵队长,你不要说了。我认为肖队长他们做得很好,很得体。”大介洋三露出笑容夸道。看来上次送装备,收买人心的举动现在收到效果了。
“是。”赵广文恨恨地瞪了肖彦梁一眼。
“谢谢太君的体谅。”肖彦梁并没有理会赵广文那恶毒的目光,他继续说道。
“今天中午,我得到报告,说天祥茶馆的楼下,”
“太君,就是前面那条街。”张旭在一旁补充道。
“对,就是那里。报告说楼下有一个乞丐好象有问题。于是我和张队长一起到这里暗中观察,凭我们多年当警察的经验,一眼就看出那个乞丐确实有问题。”
“哦?肖君说来听听。”大介洋三很惊讶,眼前这个自己器重的支那人的本领真是很高,每遇到一件事,都能让自己增加不少经验。大介洋三以前是做情报分析的,尽管和警察有一些相通的地方,但是对于这些观察力什么的,还是非常陌生的。
“是。”肖彦梁答应一声。这时,连赵广文也开始想知道那个乞丐的破绽在哪里了。
“太君,一般乞丐只要有人路过,都会伸手要钱、要吃的,或者基本上没什么精神。
你说对不对?”
“不错,乞丐饭都吃不饱,是应该没什么精神。”大介洋三点点头,表示同意。
“而经过我和张队长的仔细观察,发现路过人不少,而那个乞丐极少伸手。今天的天气也不是很好。没有太阳,那个乞丐肯定不是因为为了晒太阳而不向路人要东西。我还亲自去试探了一下,我给他钱的时候,看见他的双目非常有神,还非常警觉。太君你说,一个乞丐这么警觉干吗?”
待大介洋三明白地点点头,肖彦梁继续说道: “这些,都还不是主要的。”
“啊?”大介洋三、赵广文同时出声问道。
“太君、赵队长,你们说,皇军在前方进行圣战,兵荒马乱的,不说老百姓,就是乞丐,也是惟恐躲避不及,怎么会突然在城里出现一个乞丐?如果前方皇军圣战结束,相对稳定的情况下,乞丐的出现很正常。但是现在出现,就不正常了。”
“是这样的呀。听起来很有道理。”大介洋三摸着下巴,想了想,抬起头问赵广文: “赵队长,你说呢?”
“不错,不错,肖队长的观察和判断的确很仔细。”赵广文这时也不的不佩服了,换了是他,那是说什么也看不出来的。
兵荒马乱的,老百姓跑的跑,躲的躲,加上日本人杀人不眨眼,包括乞丐,谁愿意在战争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出现在日本人面前呢?那不是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