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兴洪正要反驳,突然瞥见有人出来了,便轻咳了一声,不再说话.宋俊扭头望去,见一年轻人推着一辆轮椅从里面走了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个老人,年约七旬,头发已经花白,但精神矍铄,丝毫没有老态龙钟的样子.手里握着一根黑色的手杖,光滑圆润,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那推轮椅的年轻人宋俊好像在哪儿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见老人出来,大厅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就算嚣张如李成魁,也垂手肃立,不敢有丝毫托大.看来,这老人一定是"四海帮"里辈份极高的人物.
"八爷!"众人恭恭敬敬的齐声叫道.原来,这老人就是"四海帮"的龙头大哥,名震西南三省黑道的何文常.宋俊心里一阵起伏,今天终于见到了这位社团里神一样神秘的人物.
老从扫视了众人一眼,点了点头道:"坐吧."说完,从轮椅上艰难的想站起来,那年轻人要去扶他,却被他伸手挡住了,坚持自己拄着手杖站了起来.然后慢慢走到那把红木大椅旁坐了下来,年轻人就站在他的旁边.
"前一阵年会因为我身体不好,就没有去,各位兄弟辛苦了."老者缓慢的说道.
"八爷客气了,都是四海帮的人,说什么辛苦."
"就是,为社团做事是应该的."
"八爷,您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何文常对着众人拱了拱手,说道:"兄弟们有心了,我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近两年内应该还死不了."看众人听了他这话都有些尴尬,何文常用手中的手杖在地板上敲了敲,目光在下面的人中搜寻起来,当看到宋俊的时候,他的目光停了下来.这个年轻人虽然和其他人一样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连头也没抬一下,可浑身那股霸气却让他看起来不怒自威.
"不是有两个年轻人要让我看吗?在哪儿?"何文常问道.宋俊刚抬起头,身后的李成魁已经发话了:"王鹏,八爷叫你呢."
王鹏猛然抬起头,望了望李成魁,李成魁对他使了使眼色,王鹏这才站出去.
"八爷!"王鹏叫了一声,又把头低了下去.何文常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宋俊,口里说道:"你就是王鹏?"
王鹏心里"咚咚"直跳,眼前这人可是"四海帮"的龙头,雄霸一方的黑道大亨.来这里之前,大哥再三交待,说话做事都要分外小心,不能出任何差错.
"我,我就是王鹏..."
"你告诉我,作为一个大哥,最重要的什么?"
王鹏想了半天,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好回头看着李成魁.
"回答我!"何文常提高声音喝道.王鹏被他这一喝,竟然打了个冷战,含糊的说道:"当大哥,要,要心狠,还要多收兄弟,多抢地盘,多收保护费,还要..."
"行了."不等他说完,何文常已经打断了他.王鹏有些不安的回头看了看李成魁,却被李成魁狠狠盯一眼,吓得忙低下头来.何文常看他这样子,露出失望的神色.
"还有一个呢?"
宋俊往前站了站,叫道:"八爷."
"你是宋俊?"
"是的."宋俊大大方方的说道.何文常"嗯"了一声,没有任何表示.
"那你说说看,作为一个大哥,最重要的什么?"
宋俊想也没想,直接说道:"作为一个大哥,首要条件莫过于六个字."
"哪六个字?"
"识大体,顾大局."
何文常点了点头,对韩兴洪说道:"兴洪,眼光不错."韩兴洪笑了笑,说道:"八爷过奖了."说完,看了看旁边脸色铁青的李成魁.
"你过来."何文常对宋俊招了招手.宋俊整了整衣服来到何文常跟前,何文常身边那年轻人突然对他笑了笑,左手偷偷伸出了大拇指.宋俊见他右手揣在裤包里,突然想起来他是谁了.那日在做第一笔业务的时候,在大街上碰到何心灿,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正是眼前这人.
"看到我头顶上那块篇了吗?"何文常问道.
宋俊一进门就注意到大厅正前方高高悬挂的横篇了,黑漆底色,金色的正楷大字,上书"纵横四海",苍劲有力,霸气十足.
"看到了."
"看出些什么来?"
宋俊细细的观摩了一番,回答道:"霸气,无与伦比的霸气."
何文常笑了起来,连声称赞道:"不错,不错."
"不过,字虽好,却仍嫌不足."宋俊接着的这一句话让大厅上所有人变了脸色,韩兴洪更是在心里暗叫不好.
"哦?说说看."何文常的脸色也阴暗下来.
宋俊好像没有看到他的脸色一般,继续说道:"这四个字,霸道有余,而柔和不足.写这字的人必定是一位雄心万丈的枭雄."
"完了,完了."韩兴洪心里可是凉透了,谋划了这么久,眼看就要成功了,却没有想到被宋俊这小子一句话就给弄砸了.在坐的几位堂主都知道,这四个字乃是八爷当年创立"四海帮"时亲笔所写,八爷一直引以为傲,今天被宋俊这么一说,只怕是要当场翻脸.
"枭雄?枭雄?"何文常反复念着这两个字,好像在品位着一杯香茗.
"那我问你,我们道上混的人,讲的就是一个心狠手辣,你所说的霸道有余,柔和不足,这柔和何解?"
宋俊笑了笑,说道:"不否认,我们袍哥在道上打打杀杀,心不狠手不辣不行,可光靠这样还不够,软硬兼施,恩威并重才能服人,又特别是现今这个时期."
"现今"两个字,宋俊有意加重了音.
何文常没有说话,大厅上死一般沉寂,众人都不安的等待着何八爷的雷霆之怒.韩兴洪的脑门上,已经冒出了冷汗.而宋俊仍然是一脸的平静,处之泰然.
"哈哈..."何文常突然大笑起来.厅人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是何意.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韩兴洪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知道,何八爷没有生气,而且看起来很高兴.
"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出少年啊!我们四海帮竟有如此青年才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