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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要一起去？”他转头问我，语气的确轻了不少。

我瞪着他，半天没有回答。

“不去拉倒。”他说完就要往屋外走。

“你拽什么拽啊，谁说我不去了？”我气冲冲地大喊。

他却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那就跟着出来，别磨磨蹭蹭的，这是巡查，不是专车送你大小姐去看风景。”

什么人嘛，拽得尾巴都能当旗杆了！

不多会儿，他们一队轻骑就踢踏声连连地飞奔出了北平城。今天的天气的确不好，天空完全呈现出昏黄的颜色，像充斥着二氧化硫一样糟糕，而风暴则在这样暗淡的空间里肆虐，仿佛有无数台鼓风机被搬运到了北平城外，风卷着黄沙不说，偶尔还能看见一两件衣服在狂风里摇摆。

我想，关外的蒙古人是应该学点文化知识的，光打游击战肯定不行，要致富先种树，不然他们一辈子都要靠打劫维持生计了。

徐达的马跑得特别快，我虽然不能接触到凛冽的风和粗糙的沙石，但那在我头顶飞舞的斗篷就好像一面彰显力量的旗帜，而我知道，这样的力量对此时的他来说其实是相当珍贵的。即便他不愿承认自己病态的身体急需休息和调理，即便他坚持着冲在最前面，可是当他原本冰凉的身体渐渐变地温热的时候，我仿佛看见那个毒疮正在温床里越发肿胀起来。我不安地想要看清楚他在黄沙里坚定挣扎的脸，我想，那一定早已渗出了汗水。

他一直呵着马儿，而昏黄，呼啸地好似要将这样坚毅的声音吞噬。

突然，我打了一个寒战。冬天又要到了，很冷。

在山海关上，徐达询问完蒙古人的最新动向和卫城的驻守情况之后，便站在城楼上遥望关外。我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在黄沙敝日、混沌不堪的远方能够看见什么，可是他的眼神却丝毫没有因此动摇或者黯淡。

我心情复杂地倾听身边几乎要被风撕裂的战旗，它们好像正声色壮烈地呼喊着，可是即便旗杆被风吹地东倒西歪，甚至几近于折断，但它们饱含勇气和坚韧的张扬却并没有因之收敛，反而更加激烈。

我相信，这就是所谓意志的东西吧。它是能帮助万物度过磨练的东西，即便往往伴随着痛苦。

突然，徐达往后跌了几步，全身虚弱地倚靠在儿子的搀扶中。

他终于支撑不住了，而病痛在这一刹那似乎何以夺走人们心中所有的坚持。

大家连忙手忙脚乱地将他送回北平。听大夫说，是因为刚才他骑马时动作太大，使得毒疮一直摩擦着衣服而更加肿胀了，而且也因为剧烈运动闹得身体里的“气”乱了套。不过还好疮没有破，不然要是感染了炎症，恐怕就算将那一块的肉都割去也不能保证毒素不在全身扩散开去。

大夫的话听得大家心惊胆战，在我看来，或许真的没有一个人会将这样恶劣的身体状况和徐达联系起来。他已经在北平和应天之间来回了14个春秋，“以智勇之资，负柱石之任”，他的确做到了。

膺绪和增寿一个人忙着替父亲煎药，一个人则忙着修书去应天向88汇报病情。

我坐在床边，难过地看着他苍白的脸，原来他也会生病，也会病得倒在床上。我心里反复念叨着这样一句可笑的话。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却依旧想要挤出精神的微笑：“回到应天，我一定让大夫把那该死的胧包给剁了。”

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咬着嘴唇，半天才伤心地说：“吹什么牛，要不我现在就帮你啊。”

他浅笑地摇摇头：“不行，我可不想被你这丫头弄断气，我还没到见阎王爷的岁数呢。”

“你不会有事的。”我突然哭了，眼泪止不住地向外冒，因为心真的很痛，为什么人在病痛面前总显得这么无助呢，我不停地问自己。

“那你哭什么呀？”他还是笑着，尽管很费力，费力到每笑一次都需要深深地憋住一口气，“哭得还这么难看，求你别折磨我了。”

“你这人虽然平时话少得可怜，可是一开口就不积口德。”

“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胡扯，脸皮比城墙还厚，你就臭美去吧。”我嘟囔着，又认真地说，“增寿已经向88汇报你的病情了，要是88让你回应天，你就安心地在应天把病治好了再说好不好？”

他终于收拾了笑容，长长地吁了口气。

“问你话呢。”我伸手推推他。

他闭着眼睛，微微点头，即使点得很勉强，但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时候休息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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