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闻闻,很香的。青姨说,花香可以安神,正好让爹可以舒舒服服地休息。”
“是啊将军,小姐可是天天早起去采花,回来之后又不停地挑选最好闻的花瓣,然后风干压实做的干花香囊呢。”凌青笑吟吟地说。
“我就说你怎么每天这么早起床,原来瞒着我们做荷包呢。”梦欣冲妹妹咧咧嘴巴。
徐达全然没有料到这个平时羞涩乖巧的女儿竟会悄无声息地在背后做这么温情的一件事,他爱怜地将梦瑶抱住,眼泪在此时终于克制不住了,那些晶莹的情绪瞬间安静地划落脸庞。
“爹,大夫说了您需要多休息,我们就不打扰您了。”允恭看着弟弟妹妹们,说,“咱们先出去吧,等爹一觉睡到大天亮了再来看他。”
孩子们赞同地点头。
“爹,您要乖乖的,不许到处乱跑,就在躺在床上睡觉。”梦欣不放心地叮嘱。
“爹,明天见。”梦瑶也凑近父亲,轻柔地说。
徐达松开她们的手,微微地笑着点头。
“走吧,兄弟们。”膺绪挥着手,声音爽朗地大喊。
“我们又不是兄弟。”梦欣蹦蹦跳跳地跑到哥哥身边,娇气地嘟哝。
“好好好。”膺绪大笑着搂住妹妹们的肩膀,说,“走吧,我最最亲爱的妹妹们。”
徐达欣慰地望着他们,又转眼吩咐:“凌青,帮我去做一件事。”
“是,将军。”凌青大步走到卧榻边,“有什么事?”
徐达悄声地对她耳语了几句,随后,凌青也匆匆地走了出去。
我一直坐在床边的长几上,看见他们都出去了,便迫不及待地问:“你让凌青去做什么?”
“去接芸儿。”
“梓芸?”
“我总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空宅子里吧?”他抿着微笑说,“我要带她回去,这是承诺。”
我瞪着他,盘算着他要怎样将梓芸这个近乎于冰雕的东西运回濠州。
“怎么了?”他好奇地问,又突然温和地说,“你放心,我也会带你回去的,不会丢下你。”
“真是自作多情,谁怕你丢下我了?”我立刻不服气地嘀咕,“我很能自力更生呢!”
“你这个丫头,又开始放炮了,叽里呱啦的,也不会学着温柔一点。”他笑意融融地说,“真是没药可救。”
“喂,我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忍你,不然我立刻翻脸!”我佯怒地冲他挤着眼睛。
他却笑得更加开心。
“丫头。”
“干嘛!”我气呼呼地大声问。
他倒叹着气地转动眼球,又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闭上眼睛,竟然不看我了,好像实在对我无可奈何了一般。
“好了好了。”我只好笑嘻嘻地向他讨好,“尊贵的大将军,您有什么吩咐啊?”
他这才睁开眼,说:“扶我去花园。”
“出去?”我惊呼,又学着南京腔说,“你精神不要太好哦!我跟你讲,你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床上躺着,还想到处乱跑呢,瞎搞!”
“就一会儿,不然老这么躺着还不变成僵尸了?”
“胡说八道。”
“丫头,要不我就自己起来了。”他说着就身手撑住身体,想要坐起来。
“好好。”我没办法,连忙去搀扶住他,“你这人还真赖皮。不过我可告诉你,下不为例,你也注意一下自己的健康嘛,都老大不小的人了,真是的!”
花园里有一块空地,离湖水不远,是徐达特意在半仙们手上争取下来的一片不受“八卦”侵扰的地方。他提着铁锹,径直的地走到空地中央,而后仿佛淡忘了身上的病痛一样,他竟然又抹袖子,又抡手臂地对着泥土大干了起来。不多一会儿,一个碗口大的浅坑就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扔开铁锹,含笑地蹲下,并同时掏出一个锦缎的小包裹。
“里面是什么东西?”我也顿下,眼睛直盯着他的手。
他没有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张开锦缎,原来里面是裹着几颗褐色的小种子。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抬头问我。
我傻眼,却又一本正经地嚷着:“我知道啊,种子嘛!”
他笑着将种子埋到土里,细心地压实每一寸的泥巴,而后,他又提着木桶到湖边舀水。
“到底是什么种子?”我紧跟着他到了湖边。
“你猜猜。”他一面舀水,一面神秘地说。
“我哪能知道,有这么多植物,要是我猜的话还不得猜到下辈子去了。”
他起身瞥了我一眼,那有些得意的眼神似乎在夕阳光里闪烁:“紫藤,是紫藤的种子。”
“紫藤?”我更加摸不着头脑了,“紫藤花?”
“恩,没错。”他提着水大步地向空地走去。
“可你为什么要种紫藤花?”我又小跑着跟了过去。
“紫气东来,富贵荣华嘛。”他悦然地晃动手里的水捅,声音畅快地说。
“拉倒吧。”我大声喊,“我才不信呢,有因为栽紫藤花就变成暴发户的人?这也太不符合逻辑了!”
他浇完水后,又精心地在泥土旁边用手指沾着水洒,好似呵护珍宝一样的认真。
“是为芸儿种的。”他终于面容舒畅地呢喃。
“为了梓芸?不会吧,梓芸可不喜欢这个紫藤花,她还说美女姐姐才是紫藤花呢!拥有柔美的外表却一定需要一根竹竿才能支撑起生命,一辈子都没有属于自己的生长方向。她说她才不是这样柔弱的呢!”我又蹲到他身边,认真地说。
他停下手里的活,沉郁地看着我:“其实每一个人都是一株紫藤花,谁又能够真正不依靠什么而独立地生长呢?”
“就好像梓芸的竹竿就是你一样,她这一辈子虽然坚持过,可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沿着你的方向攀蜒。”我顺着他的话,想也没想就说。
他心底最柔软的情绪仿佛被我有些唐突的话给刺激痛了,他的身体顺着心脏的抽搐而猛然地一颤,手里的水桶竟然摔到了地上,溅溢出一片晶翠。
“我说错话了吗?”我慌忙问。
他伸手将捅扶起来,神色伤感地沉吟,“我们都是这样,需要有一个依赖,才能不断地积蓄着力气坚持。”蓦的,他舒展开愁容,问,“丫头,你见过紫藤花吗?”
“没有,是什么样的?”
“是紫色的小花,一到夏天就能开满枝条。”
“真的?”我兴奋起来,“紫色的花,怎么也是紫色呀,我真想亲眼见见。”
“好啊,明年夏天,咱们回来看它开花。”他乐呵呵地点头应着。
那一枝紫藤花,我相信它将来一定会沿着徐达特意让人搭建的支架蔓延、绽放,就像他说的,开出紫色的小花,开满枝条。可惜明年的夏天我们已经无法再回来看它的第一次盛放了,而它也只能从此安静地在这片空地上生长,因为或许无人会明白这一株紫藤的真正含义。当大家定势地断定它是象征“紫气东来”“富贵荣华”的时候,它那些浅色的小花却依旧简单地招摇在清风细雨当中,用沉默的纯粹静静地散发一种超越了华丽期望的守侯。
紫藤花,在我看来,它是这坐宅院里最美妙的东西,也是徐达和梓芸在世事浮沉之间能与子孙永恒的,唯一鲜活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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