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不知不觉罗一啸放暑假了。饭是白米稀饭,每人一大碗。菜是炒腌罗卜条。这
已经很不错了,整个柳家山大队能吃白米饭的人家可不多。多数家庭都是吃红薯米饭。所谓红
薯米饭,顾名思义,乃是掺杂了碎红薯粒的米饭。红薯米份量的多寡,要视各家的家底而定。
家底厚一点的,红薯米掺得就少一些,家底薄一点的,红薯米掺得多。少数赤贫家庭,甚至有
全吃红薯米的。
这也没办法,几年前是大集体生产,这才刚实施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没几年杂交稻品种也没普
及。只能大量掺杂红薯。因为红薯产量高,虫害相对较少,比较容易获得丰收。许多年来,中
国的农户,特别是南方的农户,就靠红薯来维持生计。对罗一啸来说,这个饭菜不坏,很对口
味。
“爸,今天怎么回来了?”二哥边吃边问。老爸是典型的慈父,在前世的记忆中,他从未
打过我们兄弟,骂也很少。兄弟几个都和老爸很贴心。
“哦,今天要到罗湾村给做几个柜子。”老爸是木匠,专业是给人做些家具什么的。这年
月家具没地方买,一般需要家具时都是自己准备木料请木匠到家里加工制作。不像以后,想要
什么家具,到家私城都可以直接买到。木匠在这年月还是比较吃香的,以后就不怎么样了。罗
湾大队家是罗一啸他们老家,离桐树村好几十里地。罗千荣诚实肯干,手艺也不错,老家一有
什么木匠活,基本上都会想到老爸。罗湾村?我心中灵光一闪,模模糊糊的觉得有什么事情,
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太好了,爸,带我们回老家去爷爷家过暑假。”大哥二哥和罗一啸还有小弟小妹欢呼起
来。老爸笑眯眯地点点头。中国农村大都有重男轻女的思想,罗千荣却是个例外,对罗一啸们
兄弟姐妹几个一般的喜爱。看着罗一啸兄妹五个个狼吞虎咽吃完饭,这才收拾碗筷,念念不舍
回去了。在路上整整一上午,罗一啸几乎都在想罗湾村,到底有什么东西让我牵肠挂肚,总有
个影子在脑中晃悠?临近老家时,他突然想了起来。
罗三先生!
罗湾村的罗三先生,在罗一啸前世的记忆中,是咱们香阳县一个了不得的人物。罗三先生
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清楚。因为前世没和他打过交道,有关罗三先生的事迹,都是从爷爷辈
人嘴里听来的。那是个大有学问的人,首都炎黄大学的高材生,文字革命前系N省省委党校的
党史教授。
在我的前世,也就是二零零零年以后,教授才逐渐变得不大值钱的。至于在一九八几年,
那绝对是大知识分子。想想也是,连大学生都是稀罕物,更何况大学生还是他的学生呢。
文字革命期间,罗三先生被下放回家务农。可怜他一个教授,无儿无女只有俩侄子侄女还
不在身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生产队的农活哪里在行?他身体不好,脾气又硬,不肯低头,
因此吃了不少苦头。我爷爷是大队大队长和他是出了五福的本家,见他是个文化人,给他派了
个记工分的轻松活。谁知他还不领情,大队干部更加不待见他,由得他自生自灭。
整日吃了上顿没下顿,穿得也是破破烂烂,哪里有半点城里人的样子?简直就跟叫花子差
不多。大家称呼他罗三先生的时候,也是戏谑的成分多于尊敬。文字革命结束,罗三先生平反
后在罗湾村又生活了十来年,后来恢复工作去了省城,便担任了省委党校的副校长,享受正厅
局级待遇。这还罢了,文字革命前他教的许多学生都恢复了工作,成为各地县的领导干部。我
们香阳县的县委书记,就是他的侄子,据说后来她的一个侄女还在香江市当教委主任。
可是在一九八八年,客气的人当面称呼罗三先生,背后撇撇嘴叫声罗三蹶子,又有谁能预
料,罗三蹶子竟然还可以咸鱼翻生,跑回省城去当大官呢?要是早知道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少
人都要好好巴结人家一下了。碰巧我就是“早知道”的人,真是:早知门前三天事,富贵荣华
万万年。这么大一个宝藏就摆在眼前,要我忍得住不去发掘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尽管等到我成
年时,罗三先生差不多也该退休了。可是搭上这么一条线,总是有些好处的罢?具体有什么好
处现在还不好说,总之多一个朋友绝对要比多一个敌人好。
被结识罗三先生的美好前景激励着,一啸一手拉着小弟一手拉着小妹,蹦蹦跳跳回到爷爷
家中。
可是一见到罗爸,罗一啸突然又意识到一个难题――怎么跟他说呢?主动去结识罗三癫子
,总得有一个理由。难不成要跟老爸说,这个罗三癫子很快就会时来运转,要回省城做大官,
过这村没那店了?这么说纯粹就是茅台里打手电――找(屎)死,不被罗爸当成神经病才怪。
前世看了不少穿越小说,还没见过哪一个穿越者敢于将“穿越”二字放心大胆的到处宣扬
的。
“一鸣、一跃、一啸,过来爷爷今天考考考考你们!”罗爷爷笑眯眯地招呼我们兄弟三个
,小弟小妹还没上学,没他们的份。
嘿嘿,在前世的记忆中,罗爷爷这个神态很熟悉。罗一啸小的时候,放暑假回家罗爷爷都
要来这么一招。大都是考考加减法考考生字,偶尔还会考考诗词之类的。没想到重生之后,加
起来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要陪爷爷玩这种游戏。罗一啸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
苦笑。不过既然这种“考试”能让爷爷快乐,做孙子的又何乐而不为呢。
“床前明月光……”罗爷爷开口念道。
嗯?怎么要考唐诗?罗一啸不过才上小学一年级,难道以前爷爷教过这首诗?或许教过吧
,关于上辈子幼时的记忆实在太久远,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疑是地上霜,举头邀明月,低头思故乡。”一啸接着罗爷爷,一口气念完。然后就看到
爷爷还有大哥罗一鸣,二哥罗一跃以十分怪异的眼神盯着我,仿佛不相信似的。
“哎呀!坏了。”罗一啸突然意识到,爷爷这是在考二哥呢。他上五年级,学过这首诗。
看样子以后开口不能太随意了,要多留个心眼,不然一不小心就要露出破绽,到时候可不好解
释了。
“一啸,你学过这首诗?”罗爷爷些疑惑地问。
罗一啸不觉的抓了抓小脑袋,眼前一亮,笑嘻嘻地说道:“听二哥读过。”这个解释倒是
勉强可以蒙混得过去。
罗爷爷高兴了,掏出几颗糖果,笑眯眯地说:“听二哥读过就能记住,很不错呢。奖你一
颗糖。”这也是罗爷爷一贯的招数,每次回家,都会买几颗糖,分给我们兄弟姐妹。
那时节的糖果,花样甚少,和水果糖有些类似,不过没有水果的味道,也就是一个糖块,
包着一层花花绿绿的糖纸,俗称“疙瘩糖”。农村的小孩,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上几回。罗一啸
他们也只有在伯伯叔叔他们赶集时候,还有爷爷“考试”时候才会吃到罗一啸兴地接过糖果,
放进荷包里。糖可不能吃太多,吃太多会蛀牙,以后会牙疼。俗话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
人命。前世一啸牙一疼起来几宿都睡不着。
罗爷爷见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开心的样子,眼睛里满是慈爱。罗一啸这时不知不觉想到一年
多以前“家里蹲“,突然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