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在寒风中,桃树上仍挂满桃花。仔细看去,虽然有的已经萎缩,有的甚至落在了地上,但桃树上却仍是灿灿烂烂。显然,倒春寒并未使桃林大伤元气。尤其是枝头上数不尽的蓓蕾,象无数闪闪的眼睛,探询着外界,酝酿着生机,似乎一瞬间就能迸发出惊世的美丽。再一细看,已经萎缩的花蕾,却又都在根部抽出嫩嫩的叶片,原来是桃叶。
月的桃花雪,纷纷扬扬。人家乌青的檐瓦上已挤满了一层层波浪状的雪花,门前的桑树地里一片银装素裹,房前屋后的茂林修竹也垂下了腰肢,看样子,像是挺委屈的。
桃花共雪来,身寒心亦冷。走入霏霏,想入非非,突然想起了诗经里的《桃夭》篇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眼前马上幻化出了一片绚丽景象:妖童媛女在桃林中自由自在的追逐,嬉戏,妖童轻轻采撷一枝桃花,充满爱怜地束在媛女的发髻上,并脉脉含情的吟诵:“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桃树无语,然而圈圈桃树的年轮却见证着这段至死不变的真情。几千年前那道靓丽的民俗风情画廊才得以在后辈的眼眸里热泪盈眶地闪现,数十世纪之遥的幽雅香醇古风才得以弦音不断,回环于我们耳畔。然而,一定神,美景沉淀,不见了踪影,一片飞雪,飞雪一片……
这场桃花雪给农民带来的不是欢笑而是忧虑,它必定会给农作物的生长带来很大的影响。按现在的物候,桃花应该早已凋谢,应是杨柳依依,到处都是一片春意盎然、勃勃生机的景象。各种农作都已经结束了花期,结满了果实,最需要温暖的阳光来滋养的时候。
一场突如其来的桃花雪,整整下了一天,已经抽穗的小麦,一夜之间倒伏了一大片,看到即将丰收的希望全部破灭,农民们痛心不已。那仿佛下的不是雪,下的是不尽的叹息和惋惜,下的是一把把利刃剜着农人的心。
这时罗千荣从桐树村赶了过来,看着他那被冻得青红的面色,进门以后还在不停地踱着的双脚,还在不停地相互搓着的冻得已经伸不直的双手,罗一啸此时眼睛有些湿了。
朦胧间,罗一啸的脑中突然闪现出一幅又一幅画面:他想起由于上学太匆忙而忘了带走作业本,老爸发现后,跑步给他送到教室里;他想起了由于打篮球而忘了回家的时间,妈妈急急忙忙四处寻找我时的身影;他想起了给出差在外的爸爸打电话时,话筒里他急切的声音:“保险丝在阳台上工具箱里,上保险丝时一定不要忘了先拉下闸刀”;他想起了每遇到考试,出家门前妈妈的一句叮咛:“不要慌,相信自己。”太多太多的往事一瞬间涌出,让我不觉潸然泪下。
记得上世小时候顽皮,罗一啸性子又倔,每次跟哥哥弟妹们吵架,罗妈劝阻不成一般结果都会变成他跟妈吵,这时候罗爸爸就会铁青着脸站在妈的身边,说劝不听的结果最终都会招致棍棒之苦。记得有一次,父亲特别生气,随手抄起扫帚就给他背上来了一棍,扫帚把都给弄折了。
罗一啸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大半宿不回家踩着路灯转了大半个县城。估计父亲也后悔下手重了,看他不回家着急了,二老也跟着找了大半个县城,把他带回家。罗一啸躺床上还一直委屈着掉泪,罗妈妈一直在里屋埋怨罗爸,罗爸一句话也不说。过了一会儿感觉后背的被子没了,然后就是一阵红花油味和一张粗糙的大手,是罗爸给他上药呢。其实罗爸爸挺无辜的,每次跟哥哥弟妹们吵架,最终怨恨的矛头都会指向他,其实哥哥弟妹们之间一点矛盾都没有。
以前罗家兄弟妹们每次出远门上火车,不管什么时间,爸妈都要把他们送上车。可是春运紧张,闲杂人等不让进候车室,他们自个儿拎了两个大箱子进去了,穿过候车室的时候,爸妈的脸都会出现在他右边的窗口,目送罗一啸进车站。本来他拎一个包就可以了,但是走前,父亲让妈给他买了个拉杆包,装了满满的都是家里过年吃的东西。
启程了,刚坐定位置,父母亲的电话就打来了,又是一番循寒问暖,照顾好自己云云。一路上的闲聊让罗一啸暂时忘了离别的痛,可是夜里一下火车,偌大的城市,突然感觉形单影只,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后醒来,而且还是个热闹温馨的梦。
打车到了住处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本来应该发短信给爸妈报个平安的,但是夜里怕打扰他们休息,结果父母的一个短信让手机在深夜突然又有了生机:“到了吗?”
父母的爱就像百合的清香凝成的感动,慢慢地汇拢,不再飘散。我想可能世上没有人会说不爱自己的父母,但是他们能说自己能完全地回报父母的爱吗?也许远远不能。在父母的眼中,爱就是和你一起走,走再远的路也不会疲倦,所以我永远不会忘记爸爸拿着我的作文草稿时热切的话语:“改一下,再改一下就可以誊了。”我也不会忘记妈妈一大清早起来为我做早点的身影?――一生过于漫长,此刻就是幸福。
前世父母也是这样对罗一啸兄弟嘘寒问暖,可那时他们觉得那是天经地义的,是父母应该做的。他从来没想过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无私的,只要子女过的幸福,让他们付出什么都愿意。
暮色降临了,罗千荣带着几兄弟回到家里。于素白雪色的映照下,人家屋顶上的烟囱里又冒出了袅袅的炊烟,他们在忙着准备晚饭了,此时的灶火正旺。钟天巧忙着给罗千荣温酒的同时,不忘呵斥罗家兄弟们的贪玩,然而却又充满爱意地将孩子冻得通红的小手揽入怀中。然而,缕缕的炊烟却如这三月的桃花雪一样,不肯将半点的暖意洒向过客的心田。
记得小时候写作文总少不了《我的爸爸》或是《我的妈妈》的这样的题目,心里的父母是有一个模版的。那时候觉得从道理上来讲凡是父母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应该坚决维护,凡是父母的指示,我们都应该始终不渝地遵循。当然父母也应该坚定不移地始终如一地正确。对于他们对我们的误解或是代沟,我都是觉得出离的愤怒和无从辩驳。我以为他们应该像上帝般英明伟大.他们不应该为同一件事不停的指责我,不应该反对我的喜好,不应该对我发脾气。直到出来读书工作,离父母远了,便觉得原来的矛盾都淡了。不知哪一天突然觉得,父母虽然不曾提供给我优越的物质生活,但这么多年能波澜不惊顺顺利利的长大成人也是一件不小的功绩。可以倾听母亲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调侃父亲对我孜孜不倦的教诲。
这时罗一啸再也忍不住了,一下扑进妈妈的怀里哭了:“妈妈,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