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怔在原地的时候,皇上向我走了过来,还未等我下跪,他已经把我拥进了怀里。我被他这个始料不及的举动惊呆了,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脸也火辣辣的烫了起来。
“凝儿,”他拥着我,轻声的唤道,“凝儿,朕终于等到你了。”
我的脸贴着他的衣领,刚好能闻到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檀香味,心不由的奇怪的一动,情不自禁的说道:“只要皇上不嫌,凝儿愿意永远陪伴在皇上身边。”
“朕要立你为淑妃,”他松开手,看着我说道,“后宫之中,除了李贵妃,其他嫔妃都会在你之下。”
淑妃是贵淑德贤四夫人之一,地位比上次龚澄枢所说的淑仪高了三个级别。我盈盈然向皇上下跪谢恩:“臣女谢皇上隆恩。”
他扶住我的手臂,一脸认真的说:“朕知道因为邵家的婚事,让你受了苦,以后朕一定好好对你,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我抬眼望着他,看见他的眼中已满是柔情。脑中又不自觉的闪现出那晚晋王的眼神。为什么我现在还会想起他,“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我和他之间早已经是陌路人了。
想到这里,我的眼睛有些发热,对皇上说:“臣女何德何能,能让皇上如此厚爱。”
他微微一笑,说道:“朕想每天都能看到凝儿你的舞姿,听到你的高山流水,朕更想成为凝儿你的知音。”
说完,他又将我拥入怀中。我的眼泪却已止不住的往下掉,是因为感动皇上所说的话,还是因为要被册封为淑妃,或是想起当日与晋王的别离……
离宫之前,我特地请求皇上让我去看望容儿,皇上答应了。我随着内侍监来到了内廷西边,容儿就居住在流蕴宫的左殿。还未进殿门,已有个眉目伶俐的小宫女跑了出来,一见我就说:“这位一定是咱们萧才人的姐姐了,才人在里面等的可着急了。”这时,从里面传出容儿的声音:“可是姐姐来了?”
容儿由两三个侍女拥着,出现在眼前。她穿着碧绿的翠烟衫裙,发髻上插着孔雀宝石翠绿钗,另有一支带翠头面簪,娇美依旧,只是整个人消瘦了一些。
“臣女见过萧才人。”我心知大礼不可施,向她微微屈膝道。
“哎呀,姐姐,”她连忙阻拦住我,说,“在容儿面前切不要如此。”
我近距离的看着她,才发现她的眉眼之间多了几分淡淡的哀愁,完全不似当初离家时的样子。看来,李贵妃所说的都是真的。
我们一同进了内殿,容儿吩咐一众侍从退下,待到只有我们姐妹两人时,才紧紧握住我的手,说:“家中可一切安好?”
“你放心,爹娘都很好。”我说道,“妹妹在这宫中过的可好?”
她勉强一笑,说:“日日清闲,也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只是皇上两月间只来过一次。”
我担心的望着她:“难为你了,容儿。”
“不过,真是想不到,短短两个月,姐姐也要进这后宫了。”
我不禁有些尴尬,说:“对不起,容儿。”
“姐姐何必说对不起,就算姐姐不来,容儿也难得皇上欢心,”她黯然道,“有李贵妃在,这后宫一众嫔妃哪有好日子过。现在听闻皇上要册封为姐姐为淑妃,以后李贵妃也要忌惮三分,我心里高兴才是真的。”
我知道她的话是违心的,看到她的憔悴的样子,很是心疼,便说道:“往后的日子还长久,妹妹要照顾好自己。”
她点了点头,说:“在这后宫,妹妹是真的明白了什么是世态炎凉,眼见皇上不宠幸我,义父也躲的远远的,从不予照顾。现在总算能有姐姐在身边,容儿倒也觉得日后日子会好过许多”。
她的语气消沉,依旧一幅郁郁寡欢的样子。到底在宫中经历了什么,会让一个正值豆蔻的女子变成这幅模样?我的心中无比纠结。得到皇上宠爱,眼前的我正是春风得意,但是,一旦失去了宠爱,我还能为萧家做什么,还能为容儿做些什么?
想着,我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
三日后,龚澄枢与户部尚书李明城携圣旨来到府中。
“大宝十一年,岁次乙亥,七月壬子朔,十二日乙亥,皇帝诏曰:礼部尚书萧仲山长女,名门闺秀,温婉贤良,诞锺粹美,含章秀出,今册封为正一品淑妃,接旨后三日后入宫,钦此。”
圣旨宣完,我们全家这才起身。龚澄枢笑呵呵的将圣旨送与我爹手中,又向我一拜,说:“奴才给淑妃娘娘贺喜了!”
我莞尔一笑,道:“还要多谢义父大人。”
“以后还要烦劳娘娘提拔。”他说,“娘娘将来必定宠冠六宫,风头无两呀。”
我看着他乐呵呵的模样,心里却觉得好笑,如此见风使舵,善于做戏,难怪能得到皇上宠信。
入宫的前一天晚上,我独自坐在院中抚筝,手下弹奏的是一曲“汉宫秋月”。伴随这悠悠的琴声,我的脑中全是晋王的身影。郊外的初见,驿站的相遇,大宴上的眼神,月下的告白,还有那街道上的送别。他的脸庞,他的眼神,如今都已经是遥不可及。
泪水无声无息的顺着我的脸颊滴落了下来,落在衣襟上。
“小姐,”冰兰在身后轻声唤道,“一切都打点好了,请小姐过目。”
我停下了弹奏,起身走进阁中。但是我没有去看那些已经打点好的东西,而是从枕下取出了一封信,那是当初晋王写给我的,询问我是否愿意与他一起回汴京。我一直将这封信藏在自己枕下。
我展开信笺,凝望了良久,然后将它送到了烛边。
烛火渐渐蔓延了整张纸,晋王的字迹,一点点的被火吞噬了,只剩下黑色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