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自从那一场风波之后,突然变得十分安静。见到我这个曾经叱诧后宫的贵妃也落下马来,一时间,人人自危。
皇上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一个多月间,竟未曾踏足澄乾宫一步。我与往日相比,也变得愈加沉默,每日只在宫里抚筝读书,连芳园林也很少再去,生怕遇到皇上。因为再见面,只会徒加尴尬和伤心而已。
窗外落叶漫天,这萧瑟的深秋缓缓来迟。
“姐姐可知皇上最近新宠了何人?”容儿坐与我的对面,细细的喝着银耳莲子羹,此时的她已有六个月的身孕,看起来红光满面,很是富态。
我浅浅一笑:“他宠谁,本宫可不在乎。”
她放下白玉盅子,叹了口气,无奈道:“姐姐,往日里你经常警戒我要尽力博得皇上欢心,怎么现在姐姐你自己开始打退堂鼓了?”
“容儿,你一定知道爱一个人是怎样的滋味吧?”我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不爱他,为何要去博得他的欢心?越是这么做越是让自己痛苦。”
“皇上是姐姐的夫君啊,你现在只是气话罢了。”她说,“等到皇上消气了,又会想起姐姐的好。”
我忽然想起进宫前爹娘说过的预言,一块破碎成三块的玉,已经出生时闯进府来的疯道士,心中反而更加安定。既然命该如此,我又何必去强求。
“容儿,只愿你平平安安的生个皇子,我们萧家也算是保住了。”我叹道。
她微微皱起了眉,仍然有些迷惑不解的望着我。
这时,冰兰疾步走了进来,说:“娘娘,顺仪,奴婢刚刚得到消息,李贵仪早产了。”
我和容儿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怎么会?”我诧异道,“只不过八个月身孕。”
“听说贵仪与胎儿的状况都不太好。”冰兰答道。
容儿连忙说:“姐姐,咱们赶紧去看看吧。”
我点了点头,命冰兰去传话备轿。
到了沁荫宫,正迎面看到了皇上。他匆忙的从殿中出来,眼神黯淡,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吉利的东西。我和容儿给他行了礼,他见到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扬长而去。
我拦住后面的陈延寿,问:“李贵仪怎么样了?”
他愣了一下,轻声回道:“状况不妙,皇上龙颜大怒。”
我冷笑道:“你现在也学会绕着弯子说话了,果然是见风转舵转的快。”
“娘娘冤枉奴才了,”他忙说,紧接着靠近一步,低声说:“李贵仪早产,诞下一个小皇子,可惜……不是活的。”
我和容儿都怔住了。
进了内殿中,只见李贵仪披头散发的坐在榻上,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口中嚷道:“还我皇儿!他没有死,求求你们把她还给我!”
李托愁云惨雾的站在一旁,一声不吭。见我进来,他微微一鞠躬,道:“娘娘。”
李贵仪急急的抬起头来,待我看清了她的脸,不禁唬了一跳。往日娇俏可人的她面庞完全凹陷了下去,眼中布满红血丝。
“娘娘!”她忽然惨叫一声,从榻上纵身扑了下来,众人大惊,赶忙去扶她。可她躺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抓住我的裙角,瞪大眼睛,大喊道:“娘娘,奴婢总算是帮过娘娘的忙,求娘娘也为奴婢洗清冤屈!奴婢是被奸人所害的,求娘娘做主呀!”说完,她低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惊愕的看着她,眼角不由得湿润了,想到她当初是如何央求我帮助她保住这个孩子的,想到她对孩子的万分期待。我俯下身去,抓住她的手,温和的,一字一字的说道:“你放心。”
喊了这一番话的李贵仪,早已浑身虚脱,只能看着我,微微点了点头,由着侍女们将她扶回到榻上躺下。容儿看的眼圈也红了,悄悄对我说:“姐姐,让我留下来照看李贵仪吧。”
“你也要小心自己的身子。”我略有担忧的说。
李托随着我来到左殿,让宫女侍从们退下后,我开口道:“李贵仪一向小心谨慎,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叹了一口气,悲恸的说:“侍女们回报,说是吃了御厨房送来的燕窝羹。”
“有人下毒?”我正色问道。
他摇摇头,说:“只在羹里发现了大量的鳖甲粉,倒也不是毒,只是……”
“只是长期服用鳖甲粉会导致滑胎,”我接着说道,“是有人长期在食物中添加这种粉末,存心不想让李贵仪生下龙子。”
李托忽然老泪纵横的“扑通”一声跪倒在我的面前,说:“娘娘,这宫中真是容不下臣父女二人了,唯求娘娘为贵仪洗刷冤屈!皇上见她产下死婴,勃然大怒,也不听臣等的解释,只怕臣父女二人凶多吉少啊!”
我见他一把年纪,又落魄至此,不禁于心不忍,说道:“李大人,本宫早已不如当日那般风光,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娘娘,臣心知当初是臣的长女不懂人情世故,得罪了娘娘,可她已经失心疯,这辈子都不能再做个正常人了!臣现在只有贵仪这一个亲人了,求娘娘为她做主,向皇上解释清楚,不然臣父女二人真的会性命不保!”
我犹豫了片刻,扭头向内殿望去,容儿正认真的又右手拿着勺子喂李贵仪喝药汤,脸上又是同情,又是担心,另外一只手不自觉的放在自己隆起的腹部上。
今日有李贵仪被害,难保他日被害的不是容儿,我一定要找出这个幕后凶手。
想到这里,我望向仍然伏在地上的李托,说:“本宫会去找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