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我坐在窗口,望着一院的落叶,怔怔的出着神。侍女琦烟走了过来,说:“王妃身子弱,不适宜在窗子旁吹风,还是让奴婢关了吧。”
我还未说话,她已把窗给关上了,又到一旁给炉里放炭。
“王爷可曾传话过来?”我问道。
她回答说:“王爷已差人来过,说是今晚不来看您了,请王妃早些休息。”
“是去了符妃那里?”我有些失落的说。
她拨弄了几下木炭,欲言又止。我见她神色异样,问:“怎么了?有话为何不说?”
琦烟垂着眼帘,轻声道:“听府里人说,王爷从外面带了位姑娘回来,还吩咐赵管家,要将那姑娘当作侧王妃般对待。”
我被这消息给震住了,半晌没答上话来。王爷一向不恋女色,怎么会突然的带个陌生女子回王府。
“那姑娘叫什么名字,长相可好?”我哑着声音问道,话中带着淡淡的苦涩。
“只知道姓萧,十六七岁的模样,府中人都说……那姑娘相貌极美。”
我听了,用罗帕掩口,一阵猛烈的咳嗽。只咳得天昏地暗,连心也快咳出来了。琦烟手忙脚乱的,连声说:“都是奴婢多嘴了!王妃才吃了药,又咳成这样,王爷非责怪奴婢不可!”
我颤巍巍的拿开罗帕,只见雪白的帕面上已有殷红的血迹点点。不顾琦烟慌乱的样子,我强打起精神,说:“明日倒要去见见这位萧姑娘。”
又是一夜无眠。和晋王成婚以来,我心底知道他对我并无爱意,尤其是符妃进府之后,见到他的次数愈来愈少。如今我的身子每况愈下,晋王虽勤召宫中的太医医治,也未有太多改善。这样的我,连从符妃那里抢回晋王半分情意的能耐都没有,何况是如今这个年轻的姑娘。想到这里,眼泪顺着眼角悄悄的滑落,弄湿了头下的枕巾。
万般的猜测和不甘,在见到萧姑娘的那一刹那,都被惊艳和羡慕所代替。她穿着没有任何花纹的藕色纱衫,发髻也松松的挽着,不施脂粉的一张脸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实在是一个绝色的美人儿。
她对我的到来,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粉晕。
我请她一同坐下,柔声问:“姑娘何时到府的?王爷并没有告诉我,不然早就来看姑娘了。”
“王妃尊贵之身,萧凝是断然受不起的,”她回道,“没去拜访王妃,是我的不对。”
我见她举手投足间皆是千金小姐的贵气,心知她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便问:“萧姑娘是何方人氏?”
她面露尴尬,说:“是南汉国。”
晋王在南汉国逗留多日,想必是与她有关。我想道,心里难免有些许酸意,又问道:“萧姑娘的家人可都在广州?”
萧凝的脸色一变,犹犹豫豫的答道:“是的。”
“你千里迢迢的来到汴京,令尊令堂想必都非常挂念。”
她敷衍似的点点头,眼睛望着地上,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颊上的粉晕更见红润,一副女儿羞态。
我不禁心生异样,正想再问个仔细,外面忽然通报说王爷来了。通报声刚落,就见晋王大步走了进来,依旧一身轩昂俊朗之气。他看到我,眉头皱的紧紧的,张口就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看出了他的微怒之意,不禁有些心慌,说:“听说萧姑娘远程而来,特地来看望的。”
“你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体,不要在这府中到处走动,以免加重了病情。”他说。
我低声说了声“是”。
晋王看向萧凝,细心叮嘱了几句,复对我说道:“还是让萧姑娘好好休息吧,她奔波了几日,总该好好休息的。”
我答应了,随他一起除了沁馨斋,心头却更加肯定这萧凝的出身大有来头。晋王对此遮遮掩掩,可见这出身不能见得光。
斟酌了许久,我决定去见符妃,同她商量定夺。
当晚,我来到了符妃居住的清风堂。可巧她刚刚妆扮好,准备去见晋王的,脸上薄施了脂粉,如云秀发挽成了玉环髻,身着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满面的春风得意。待她听我说了来意之后,渐渐的变了脸色,把身旁的侍女都喝退了下去,道:“当日我陪王爷在广州之时,并未见他与别的女子有来往,怎么平白无故的跳出来一个姑娘?”
我说:“就没有一位姓萧的姑娘?相貌极美的。”
她思索了半晌,凝眉道:“若说姓萧,又生的极美的,只有那汉国皇帝宫里的贵妃娘娘。”
我不以为然的说:“可能是这位萧贵妃家里的姐姐妹妹吧?”
“萧贵妃生的倒是国色天香,她的亲妹妹也是宫里的娘娘。两人也都只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
我点点头,忽然心中一紧,忙问道:“萧贵妃的闺名是什么?”
她想了想,道:“我像是问过旁人,贵妃的闺名应当是一个‘凝’字。”
我不禁“啊”的一声惊呼,以罗帕掩住口。
符妃先是愣了愣,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也目瞪口呆的望着我。
窗外雷声大作,雨点劈劈啪啪的打了下来,如水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