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日上三竿,昨夜那个噩梦仍然让我心有余悸,难免有些心思恍惚,就连教恒儿习字之时也频频走神,惹得他写了一会儿,便闹脾气不愿意再写了。
我忙劝他道:“恒儿乖,今日字若是写的好了,你想要什么,娘都给你拿来。”
“我要吃叔叔给的糖。”他抬起头,稚嫩的说道。
这时,有个人走进门来,笑道:“恒儿是想你三叔还是想三叔的糖果?”
当我看清来人正是赵光美之时,不由得惊异的望着他。
“见过嫂嫂。”他温文有礼的说道,白衣翩翩,手中白扇随意一收,尽是风流儒雅。
我心想眼下是如何再也瞒不住了,索性站了起来,笑盈盈的说道:“魏王爷怎么有空来看恒儿的?”
他呵呵一笑,上前抱起恒儿,哄了一会儿,又给了把糖果,将恒儿逗得眉开眼笑。
我知道他来见我,定是有事相谈,便命侍女带着恒儿去荣锦园。待他们走后,我才微笑着说道:“王爷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嫂嫂你倒是明白人,”他的脸上挂着清秀的笑容,摇着扇子,口中道,“其实我心里也十分矛盾,来这儿见你,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有些尴尬。”
“王爷也是明白人,居然能知道我身在晋王府。”我笑道,心里却愈发警惕。
他将屋子环视一周,而后道:“初次见到你。是在皇兄的皇宫元宵大宴之上,再见到你,却是在二哥的府里。=君 子 堂 首 发=虽然地点变了,不变地却是嫂嫂的身份。”
我凄然一笑。竟无言以对。
他看了看我,云淡风轻的说道:“只是我不明白,恒儿该是小皇子还是小王爷呢?”
听他说出如此狂妄的话,我心中怒意顿生,收了笑容,冷冷道:“王爷你尽可以骂我,何必要牵扯上一个无辜地孩子!”
“嫂嫂,我说话是过分了些,可是就算我不说,这天下悠悠之口。又岂是能堵得了的?”他说,“晓怜那个丫头嘴硬,不肯说,可这晋王府那么多侍婢,我自有别的途径知道真相。”
我一惊,不禁愤恨的望向他,道:“你逼问晓怜?”
魏王的脸上维持着轻松的笑。说:“她出身低微,我愿意宠爱她,信任她,偏偏她却不肯对我坦诚相待。谈不上逼问,只是简单的询问了几句。”
我“哼”了一声。知道他近来极受皇上器重,风头直逼晋王,也不好开罪他,便直问了一句:“王爷既然知道真相。又欲何如?”
魏王闻言,哈哈大笑,将白扇收了起来,盯着我说道:“二哥将你安置与府中,若是被皇兄知道,岂不是欺君之罪?我如知情不报。岂不也是同罪?”
“那你是想禀明皇上?”我突然异乎寻常的平静。
他有些惊奇的说:“怎么?嫂嫂对此毫不担心?”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君 子 堂 首 发^^说:“我选择和晋王爷相守,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皇上若是怨我。怪我,那也是情理之中。”
他轻蔑的说道:“你就不担心皇兄怪罪二哥?”
“如果王爷你忍心看着皇上与晋王手足反目,尽管去好了,”我说,“我萧凝一条贱命,愿意与晋王共患难,同生死。”
他诧异地望着我,许久,才轻笑着点点头,冲我一抱拳,道:“既然如此,我先告退了,对嫂嫂多有得罪,还望你见谅。”
我面无表情的对他略微一点头,目送着他出了门。而后,终于支撑不住,我无力的坐在了椅上。
汴京城里有目共睹,皇上在扶持魏王,借此牵制晋王,若是魏王在这个关头向皇上告上一状,我真怕昨日的噩梦中的血光会成为现实。
我到底该怎么做?
如此混混沌沌的想着,直到橙色的阳光洒在了我地脸上,刺痛了我的双眼。原来,天色已近黄昏。
身子后面突然一暖,晋王将脸颊附在我的耳畔,柔声道:“我回来了。”
“在开封府忙了一天,累了吧,”我扭脸看着他有些消瘦的脸颊,心疼的说道,“待会儿让厨子为你炖个汤补一补。”
他笑了,露出整齐洁白地牙齿,说:“我不要补汤,我要你。”
“看你都疲惫成这样儿了,还贫嘴呢。”我忍着心痛,站起身来说道。
他将我拥在怀里,道:“还好我身边还有你,否则这段日子会更难熬千百倍。”
我心中一动,忙挣脱开,说:“李妃昨日还提已经好久没见到王爷了,你该去看看她,否则我得落上个夺宠的罪名呢。”
“你和李妃都是识大体的女子,王府中能有此贤妻,我愿足矣。”他爱怜的看着我,伸手为我拨了拨额上地几缕头发。
我笑笑,连声催促他去看李妃,晋王这才离开房间。
由始至终,我都没有提过魏王来过的事情。
思索再三,我起身从梳妆台的小匣子里取出了那块御赐金牌,紧紧的握在手里,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与其让他人到皇上面前挑拨生事,不如由我自己,向他坦白这一切,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以保住晋
被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一路疾驶到了大内地宫门前。我披着斗篷,脸上遮了面纱,重重地叩响了这朱红色的大门。
一个内侍将门开了个缝,探出头来。我还未等他说话,便亮出了手中地御牌,低声道:“麻烦传报王继恩公公,就说有女子手持御赐金牌,前来晋见皇上。”
他面色愕然的看了看我,接过金牌,确认无误后对我道:“请稍候。”
等了片刻,宫门再次打开,那名内侍恭敬的将我迎了进去,道:“王公公请姑娘随奴才前去。”
这条路是通向御书房的,我记得十分清楚。眼见着距离那书房越来越近,也距离皇上越来越近,我的心跳动的愈发猛烈,几乎悬空一线。
御书房的门转眼之间映入眼帘,还有里面微微透出的灯光。
我要紧了牙,手中暗暗的抓紧了袖中那把匕首。
当皇上清晰而真实的站立于我面前时,我原先准备好的说辞刹那间全线崩溃。他望向我的眼神与以前毫无差别,犹如深邃的海洋般,宽广而温柔。
“拜见吾皇,万岁万……”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异样。
他不等我说完,便搀起了我,说道:“凝儿,当年听潘美说你被贼人劫去,让朕好不担心,如今总算知道你安然无恙了。”
我面有愧色,支支唔唔的说道:“民妇生活的很好,烦劳皇上惦记了。”
听我自称“民妇”,皇上的脸色陡然一变,收回了双手,低声道:“原来,你已经嫁人了。”
我微微点了点下颌,鼓足勇气说道:“已经过去了几年,皇上应该对萧凝了无牵挂,民妇才敢前来面圣,向皇上坦白一件事情。”
他“唔”了一声,目光悠悠的移向别处。
我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那幅美人图仍然挂在壁上,心中不禁又是一阵纠缠和酸楚。
“你想说的是,”皇上忽然转过脸来,凝视我道,“关于光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