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被一阵喧闹吵醒的,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清影焦急的拧着手指,一见我睁开眼睛,忙开口说道:“郡主,您可算是醒了,娘娘那边出事了,她吐了血,现在昏迷不醒。”
“什么?”
我一惊,忙从软榻上坐起来,结果起来得急了,脑袋猛地一晕。
“郡主,郡主,您没事吧?”清影见我皱紧眉,又扶住额头,忙上前急切问道。
我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些,就站起身,“没事,先去娘娘那里。”也顾不得穿好木屐,便跑出房间,直奔阮修容的卧房。
她的卧房门口不仅有太医,还有宫女走动,我顾不得听他们说什么,直接闯进去。房间里除了躺在床上的阮修容,还有别人。皇上正坐在床边的圆椅上,听着太医的禀报,见我直愣愣地闯进来,脸色一沉,面容很是不善。
我赶忙跪礼,请一声安道,“湘儿参见皇爷爷。”
“先退下。”
皇上丝毫没有留什么颜面,直接把我撵了出去。而被撵出房间的我,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清影追了上来,还拎着我的木屐。
她服侍我把木屐穿上,才将我拽到一边,“郡主,您等等,奴婢去找找采薇。”
我有点六神无主,忙点了点头,清影便小跑着去找人了。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向四周看看,那几个窃窃私语的太医,此时弓着身子站在不远处,一个大气都不敢出。
我索性走上前,问问他们是什么情况。“几位大人,我想问一下。”
“郡主请问。”一个颇年老的太医,哑声说道。
“娘娘是怎么了?”
老太医恭敬地回答道,“禀郡主,下官几人被召到此,还未曾见到娘娘。”
“哦,我有点失望,不过也料到一些,毕竟我的速度也算快了,皇上在里面,自然是因为他本就是来探望阮娘娘的。“大人辛苦。”
“郡主!郡主!”清影突然跑过来,不由分说拉着我的手,就往偏房跑。
我任由她拉着我向前小跑,心下慌张。“怎么了?”
“采薇……”清影的脸色有些苍白,只说了这两个字,便什么也再说不出来。
一步跨入偏房,看到眼前的情形,我差点惊叫出来。
屋子的房梁上,悬挂着一条断裂的白绫。采薇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息奄奄。
“这是怎么回事?”我震惊,回头看向清影。
“奴婢一进屋,就看见采薇……奴婢忙把她抱下来,然后,就去找您了。”清影小心地把门关好,就小声地对我说道。
“你去打盆热水来,这里有我。”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可声张。否则采薇就是没死,也会被宫规处死。
清影点了点头,转身去打水,出门时仍不忘记将门关好。
我又瞥了一眼梁上的白绫,对于采薇突如其来的决绝很不解,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可怜兮兮地躺在床上,忍不住上前,为她擦拭了一下面颊上的细汗。
采薇似乎有什么心结,纵然此时昏迷着,也眉头紧皱,眼睛虽然紧闭,可是眼珠却在乱转,似乎是心中有莫大的恐慌,失了血色的嘴唇被紧紧咬着,一副极其忐忑不安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阮修容刚出了事,采薇便在偏房悬梁自缢了呢?这中间,有什么联系呢?看着平日里和善的采薇,此时这般凄惨模样,我的心中既慌乱又不解。
“郡主,奴婢回来了。”清影端着一只铜盆,一进屋,便轻声地对我说道。“奴婢帮采薇擦一擦,您先坐一坐。”
我随口说了一句,“你忙你的,不必管我。”便走到了一边,清影沁湿了软巾,上前帮采薇擦拭,热热的软巾覆在脸上,采薇的脸色略微好了一些,可是脖子上的青痕依旧清晰而又狰狞地趴伏在那里,让我看着,暗暗心惊。
“咳,咳,咳,”采薇开始细细地咳嗽起来,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她似有所觉地慢慢睁开眼睛,先是看见清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又连声咳嗽了几下,转头又看见我,满是讶色的眸中更见几分哀戚,泪珠一串一串地滚落下来,可是她的咳嗽未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奴婢备好了雪梨汁,这就去拿来。”
清影一见采薇是这样的表情,赶忙伶俐地起身,躲了出去。
我走到床边,递上锦帕擦拭她的泪水,轻声地问道,“采薇,你这是怎么了?”相处这么多年,采薇虽然不爱说话,可是对我甚好,此时她有委屈,我心里也很难过。
采薇的嗓子因为被白绫缢过而沙哑如老妪,只说了两个字,便又咳嗽起来。“郡主,咳,咳…”
“别着急,等会儿再说。”
我瞧了瞧四周,窗下的圆案上放着茶壶和茶杯,便赶忙走过去拎了拎茶壶,里面有水,倒了一杯,递到采薇的嘴边,她没有力气起身,只好就着我的手喝下一口,咳嗽也缓和了一些。
“郡主……”
采薇喘匀了气,似乎力气也恢复了一点,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
我将茶杯放回去,又走回床边,低声地说道。“别着急,慢慢说。”
采薇的嘴唇轻颤,“娘娘,自个服了毒,她,自个服了毒……”
“服毒?”我惊讶地轻呼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奴婢看见了,然后,奴婢就被打晕了,一醒过来,便是……”采薇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又开始咳嗽,我连忙上前轻抚她的前胸,让她舒服一些。
采薇在我的安抚下渐渐平静,而身心疲累的她再次昏睡过去,独留我一个人,怔怔地发起愣来。
打晕采薇的是什么人呢?也是这个人把采薇挂到房梁上,造成试图自缢的假象的吗?为什么呢?是因为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吗?我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仿佛还有人在一旁监视一样,不过直觉告诉我,并没有。
阮修容为什么要自个服毒呢?她要做什么?就在乌花子的毒就要解清的时候,她竟然偷偷地服了毒药,不,不能算是偷偷的,因为皇上也在这里,那么,筹谋了这么久的她,这一步棋,究竟是为了什么理由呢?
我不敢想,她如此决绝,以自身为棋,究竟下了怎样的一步,可是我暗暗地感觉到,这一切,似乎与我,有着一丝扯不断的关系,而原因,只能等着见到她的时候,亲自问一问她,才能够知道。
采薇睡着了,我也不想再留在这屋里发愣,索性出去看一看阮修容那边的情况。出了门,清影就在窗下端着一个托盘等着,见我出来,才走上前,小声地问道:“郡主问清了吗?”
“嗯,你进去吧。”我点了点头,示意她把东西送进去,便抬步往阮修容的卧房方向走去。
阮修容的房门口依旧还有很多人,事情似乎很严重,因为我不仅看到了太子的身影,急匆匆地走进去,而且随后而来的一众皇子更是个个面色沉重。我站在不远处的月门下,没有现身,此时,不是我应该出现的时候。可是我又不放心阮修容的情况,索性藏在阴影处,看看有什么进展。
除了太子和湘东王萧绎被准进入之外,其他人都留在了屋外。阮修容虽然只是宫妃,可是作为宫中唯一一个九嫔之列的修容娘娘,又是得以入住昭阳宫的妃子,她等于所有皇子的皇奶奶,皇太婆婆,身份尊贵与皇后无异。小恙倒还不会如此声张,看来,她真的是出了大问题。
突然从屋子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个小宫女,是采菊,阮修容身边除了采薇之外的另一个内侍宫女,她似乎被交代了什么任务,只冲皇子们福了福礼,便急忙跑走了。
她跑得方向刚巧就是我这边,为了不让其他人注意到我这里,我忙躲到月门一边,看着采菊跑过去,忙轻声地唤了一句:“采菊!”
采菊猛地顿住,回头看我,惊讶地跑上前来,福了一礼说道:“郡主,正好您在这里,娘娘找您。”
阮修容找我?我一怔,不过管不得其他,我随着采菊过去,也顾不上和门口的那些人打招呼,便直接进去。
屋子里站了好几个人,我忙跪下施礼。
皇上沉声说了一句,“起吧,这不是多礼的时候,哼……”我才默声起来。
“相思,相思……”
阮修容的声音很虚弱,可是她一遍一遍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不顾失礼地跑过去,却因看见了她的面容而惊呼出声。
我无法相信,半日前还是欢笑妍妍的她,此时虚弱如将死之人,她的脸色完全失了血色,几乎隐隐透出一股青气,嘴唇是黑紫黑紫的,眼神也似乎有些迷茫,只喃喃地念着我的名字。我难以想象,这一切是阮修容自己造成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究竟是怎样的决断,让她用生命做赌注?
她似乎听见了我的声音,略微恢复了一些神智,迷茫的眼睛恢复了少许清明,“相思,是相思吗?”她伸出手想要去抓我的手,我连忙把手凑过去,被她抓个正着。
我忍不住泪盈于睫,鼻子酸涩得紧。“太婆婆,您这是怎么了?”
“相思,太婆婆不怪你,真的,你是好孩子……”阮修容泛起一抹奇异的笑容,又说出这么一番更奇怪的话,我正惊讶地想要多问一些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我的右手心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然后阮修容就把我推开,狠狠地推开。
然后,我愣愣地被推搡到了一边,然后木然地看到。
阮修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