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是无聊的,不过并不是全无好处,至少,我能从众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一些东西。
比如,太子和萧的隐隐不和。
比如,皇后对萧的明显疼爱。
再比如,皇帝投在我脸上的眼神,若有所思。
南梁,似乎也很不平静呢!昭明帝的身体在这几年里始终都是时好时坏,可能和早些年为了丁娘娘沐诫,才导致身体空乏。看他的脸色时而萎靡,时而泛红,是说明情况有些糟糕了吧……
“姑娘,前面有人闹事,咱们绕道走,还是等一等?”
车夫的声音把我从沉思中唤醒,马车停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正想找事情分散一些注意,便掀开了车帘,“是什么人闹事?咱们等一等,无妨。”
车夫回头看了我一眼,明白了我的用意,便乖觉地说道,“姑娘,要不小的去近前打听打听,可好?”
我连忙点头,前方的人围了好多,真是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事,车夫连忙跳下马车,往人群聚集处跑去。见他不停地问着在那边看热闹的众人,不多时,便又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车夫又瞥过去一眼,才对我说道,“是太子府的,和三殿下府上的,好像闹得还挺厉害。”咦?刚刚还在想着,太子和萧之间的事情,这边就出了事。我的心思一动。整了整衣衫,也跳下了马车,“我去看看,你在这儿等着。”
热闹地中心围了很多人,隐约听到里面有女子的说话声,语速很快。也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我好奇地翘着脚,可惜看不到,便扯了一下身旁一个大婶的衣袖,小声地问道,“这位姐姐,里面是什么人在吵架?”
这位已如黄花的大婶。一听我的称呼,眉开眼笑地向我解释道,“小妹妹,你刚来建康城吧。这两家吵得不可开交的,是太子殿下府上地秋夫人,和三殿下府上的吉儿姑娘,这两位啊,也不知道为的什么,一碰上面就吵成这副样子……”
“哦……”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念头一转,又问,“太子殿下和三殿下不是亲兄弟吗?怎么由得府上闹这么厉害呢?”
大婶啐了一口。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道,“一看你就是外地的,秋夫人和吉儿姑娘能闹起来,会和男人没关系?这种事啊,姐姐我就不多说了……”说完。她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到圈子里的热闹上,听得津津有味。
我也努力探头往里面看了看,隐隐看见两辆车上各站一人,正吵得厉害,不过乱糟糟的,还真听不出什么,不过单是从语气中,就能听出,火气肯定小不了。
“闪开。闪开。”一队城卫匆匆而来。
“官家来了。热闹看不成了。”
身边人的窃窃私语,更让我确定。这样地场面并不少见,再看这领头的城卫对着两边驾轻就熟的应付,更是说明,如此吵闹已经不止一次被劝开。
热闹结束了,我返回马车处,掀帘进了车厢里,“走吧。”
马车辘辘,我开始琢磨刚刚的见闻。
太子和萧确实是有问题地,是因为储位之争吗?太子作为储君,一直以来的形象都是端重亲和,并没有什么让人非议之处,虽然皇后在表面上更喜欢萧,可是,这并不代表太子的位置不稳啊,尤其是,太子同样是皇后所出,两个亲生儿子出问题,最不想看到这一幕恐怕都不是昭明帝,而是作为母亲的皇后……
唉……我想这个做什么呢?虽然他们都是我的血亲,可是自四年前,我以那样的方式离开皇宫,放弃了公主之名,如今的我,似乎已经没有资格再回去了。
而且,那里,好像真的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带着一丝惆怅,我慢腾腾地往自己地小院走去,刚绕过一处回廊,正好碰上迎面走来的明镜和石之寒。好几日没看到石之寒,也不知道他被明镜安排去做了什么,我没问,也懒得问,说实话,我已经没有了想要掌控全局的心情,随遇而安,随心所欲,也许能更快乐一点吧!
“姑娘,好几日没见。”石之寒冲我呵呵一乐,不过难掩面容中的疲累,他应该是赶了好几日的路程,才到这里地。
我冲他点了点头,“石头,你是住在这里吗?是的话,我让如意收拾一间房出来。”
石之寒刚想回答,明镜淡淡地替他回答,“他还要出门,不留下。”
石之寒的表情一泄,没好气地看着明镜,“姑娘都让我留下了,住一晚又能怎样!”
明镜瞥了他一眼,“事情没有办好,你还睡得着吗?”
石之寒一滞,没话说了。
我站在那里看热闹,虽然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不过应该和找陵墓的事情有关,有明镜安排,我也懒得问,索性说道,“石头,你要是不留下住,就吃个饭吧,我去安排。”
“好!”石之寒大声地应道,然后得意地瞥了一眼明镜,可惜人家没什么反应,我微微一笑,先行离开了,只听见他们还站在原地说着什么。
转过弯,就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我轻出了一口气,刚想舒展一下有些疲乏的身体,却突然被人从身后制住,没有等我反应过来,身体就被拽进了附近的一间空屋。
我被这一突发事件弄得有点头晕,可是甫一站定,就发现,将我这顿折腾的,就是阿乱地那位师父任晓。
“任师父,你有事找我?”我揉了揉被她抓得有些痛地胳膊,问道。
任晓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突然开口,“其实我很想杀了你。”
我抬眼,却一点都不意外,因为这句话,我已经听到过,也经历过了,遂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的表情渐渐变化,围绕在身体周围地杀气淡了下来,“见到你之后,我本想动手,不过,你知不知道,我为何没有这么做?”
我可不会认为是阿乱的关系,一看这位就知道,她绝不是好说话的主儿,要不然,也不会四年来,从不肯承认阿乱的身边,有一个我。
我摇头,“不知道,请任师父赐教。”
她反而摇了摇头,“我无话同你说,只有一句,我不会允许阿乱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我脱口问出。
她冷笑一声,打量着我的上下,“你且问问自己,对阿乱的心思是怎样的,我可不会让自己养育长大的孩子,和一个利用他的女子在一起。”
我窒住,片刻才开口,“任师父,你这话说得好不公道,我和阿乱一起相伴四年,相知相爱,怎么变成了利用呢?”
“相知相爱?”她的眼神讥诮,伸手一指我的胸口,“你问问你的心,为何在阿乱说起成亲时,你会犹豫,再说什么相亲相爱吧!”
说完,甩袖离开。
我木然地站在原地,没有力气去指责她偷听,而是满脑子都回荡着她的质问:为何在阿乱说起成亲时,我会犹豫……
为何?为何?
不喜欢阿乱吗?不,我很清楚,心中有一部分是属于阿乱的,没有人可以代替。可是为何在他提出那个问题时,我的心会如此的彷徨,甚至是,排斥呢?
还是说,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虚伪的人……
我怔怔地想着,却想不出,也搞不懂,究竟是哪里的问题。
门“吱呀”一响,任晓的身影又出现在门口,她的语气冷淡,“今天你我的对话,聪明如你,想必不会多嘴让阿乱知道,等他伤好,我会带他离开。”
我叫住她,吃力地开口,“任师父,你的意思是不是,让我和阿乱从此不能再见面了?”
背对着光,她微微点头,“我是这么想的,若是你没想好,那就好好想,不要到最后,麻烦我动一些不该动的东西。”
动不该动的东西?是下杀手吗?我的心微微一寒,这是我无法接受阿乱的原因吗?暗暗地唾弃自己,当然不是。
可是一时间,脑子里乱作一团,找不到思绪的线头,我猛地摇了摇头,也离开这间屋子。
阿笙今天终于成为了别人口中的姐姐了,一直都刻意不去考虑自己的年龄,实际上,已经成为了那些二十出头的小孩子的姐姐,唉,有点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