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升渐高,我的肚子却渐渐瘪下去,该是吃饭的时间了。可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只能眼巴巴地站在餐馆外头,看着里头的客人大嚼特嚼,就像个饿着肚皮的乡巴佬在肉铺门外头闻味儿一样。一个侍应生透过玻璃,不停地朝我挥手,叫我走开。
“什么东西,连看都不让人看!”我高傲地‘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等等,里头怎么好像有个人看着怪眼熟的呢。我又走了回去,把脸贴到玻璃上,睁大眼睛往里瞧。
嘿,那座位上的姑娘不就是那天晚上我救过的大美人儿吗,想不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她,不相信有缘也不行哪。她今儿个打扮得可真性感。毛边的超短牛仔裙,白嫩嫩的大腿除了臀部没露出来,别的都暴露在外,叫人垂涎欲滴;白色的衬衫,衣角很散率地打成一个结,淡红的抹胸隐现在衬衫下面。她还像那天一样扎着马尾辫,整个人看上去英姿飒爽,性感靓丽。我想我口水流下来了。
那个讨厌的侍应生,真是不会挑时候,他又来跟我捣乱了。我恼火地瞪着他,朝他比划手势,叫他滚开。他很识相地走开了。
我继续盯着那姑娘瞧。可是这一次——咦,怎么回事,她桌上那钱包我咋瞅着老眼熟呢?我的天啊,那不就是我丢了的钱包吗!再仔细瞧瞧,别搞错了。我越瞧越真切,那钱包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那可是用地道的暴龙的皮作的,上面还镶有一粒假的龙眼石——那是我用来装阔佬,骗爱慕虚荣的小姑娘用的。
我怔立当场,努力地把前情往事回想一遍,心中终于了然,我上了这娘们的当,她偷了我的钱包。我要没猜错的话,那条迅猛龙十有**是她养的宠物。我怒火中烧,说不得就要冲进去找她算账。可是转念一想,我还是慎重一点,先到餐馆后面的厩栏里确认一下有没有那只迅猛龙。冤枉了她事小,误了我的终身大事那可悔之不及喽。
我跑到后面一看,妈的,那条迅猛龙果然也在。这下,我可真是怒不可遏了。我气冲冲地跑回到门口,那个侍应生刚好出来想赶我,我一把将他推了开去,闯进餐馆里头,一屁股坐在那姑娘对面。
她愣了一愣,皱着眉头很专注地打量着我。
我本来预备好对她猛烈开火的,可一看见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不知怎么得,我的怒气一下就消去了一半。
我笑眯眯地望着她说:“我说——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我意思是说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害我找你老半天也没找着,还当你被野狼给吃了。”
“你谁啊,找我干什么?”她很不客气地质问我。
看样子,她已经彻底把我忘了,这么一来,我的火气可又上来了。
“先别管我是谁。我问你,这钱包是不是你自个的?”
“不是我的,还是你的啊,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还真给你说对了,这钱包他妈的就是我的!偷了我的钱,你以为可以一走了之吗?我告你门都没有!信不信我把你手给剁了,卖进窑子里接客!”
她两眼出神地瞧着我,发了一会呆后,她终于记起了我。
“噢,原来是你啊!你干吗对人家这么凶。”她不停地朝我抛媚眼,娇声娇气地说,“我给你摸了老半天,难道还不值那几个钱?”
她倒也不狡辩,八成是知道骗不过我了。
“胡说八道,我那是摸你吗?——我那是救你!”我义正严辞地说。
见软的不行,她就跟我来硬的了,拍着桌子冲我吼道:“你才胡说八道,有你那样救人的吗,摆明了是在非礼我。”
“拉倒吧你,就你那样,谁爱非礼你。有工夫摸你,我还不如‘自摸’,弄不好还能搞点彩头。”
她噗哧一声,被我逗笑了。“我还以为你说得是那个‘自摸’,原来是说打麻将。”
“我呸,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日本才‘自卫’呢。”
“你这人真幽默。”她开始和我套起近乎来,还时不时就给我丢个媚眼,“大哥,那天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我怕就没命了。你真勇敢,是个大英雄。像你这样正气的男人,现在可不多了。”
我打从心眼里清楚得知道她是在骗我,不过,还是让她接着说下去吧——她说得话可真叫人受用。老实说,我长这么大,还从没一个人肯如此不吝言辞赞美我的,哪怕是虚情假意,听着也舒服哪。更何况,赞美我的人还是个大美女。
她‘由衷’地对我歌功颂德了半天,直把我捧得飘飘然,心里早忘了找她算账的事。
“说半天,还不知道你是谁呢?”她害羞地瞟我一眼问。
我以手托腮,两眼痴迷地望着她一张一合,很有模样的红唇,漫不经心地答道:“金锁。”心里却蠢蠢欲动,心眼里痒得难受,真恨不得扑上去亲她一口。
她笑起来,说:“金锁,好俗气的名字哦。你家不会是暴发户吧,要不,你爸妈怎么会给你取这么伧俗的名字。”
我发自内心地对她说:“跟你一比,我就像那地上的尘土一样俗不可耐。”
“你家是干什么的?”她改口说,“啊不,我是问你是干什么的?”
“游侠。”
她又亲热又兴奋地叫起来:“那可真是巧啊,我也是游侠。”
“你说你是游侠?”我很吃惊,但也非常愤慨,这是个事关个人荣辱和原则的问题,绝不能原谅她。“你是游侠,打死我也不信!”
“你凭什么不相信,”她板着脸孔,生气地说,“难道只准你当游侠,不许我当哪。”
“问题不在这里。”我说,“我是羞与你为伍。你要是游侠,那我的职业道德岂不给你玷污了。”
“我怎么玷污你了?”她脸一红,意识到话说错了,赶紧补充道,“我是说玷污你的道德。”
“你还好意思问。瞧瞧你,干得尽是些偷偷摸摸的勾当,简直就是一惯偷嘛。我就不明白,你这号人是怎么混进正义的人民当中的,存心丢我们脸你!”
“我丢你的脸,我看是你丢我的脸,污蔑人你也得拿出证据来,我哪点像小偷了?”
“你不是像——你就是一小偷!要证据是吗?证据就是我,活生生一大老爷们站你面前看不见哪。我就是那受害者,原告。你敢说你没偷我钱包吗?”
她咬着嘴唇想了一想,无比坚决地说:“我是偷了那又怎么样?我告你,偷你还是客气的,不客气我就来抢的了。抢了你也是你活该!”
“被我当面拆穿恼羞成怒了吧,还跟我嘴犟,说你是小偷,你就是小偷,可一点没冤枉你,这不,连你自己也承认了。我劝你赶紧自主自觉地退出,免得又给我们丢脸。也不看看自个什么素质,什么品性,就敢大嘴巴到处招摇说是游侠,傻子才信你呢。你也就碰上了我,要换个脾气差点的游侠早大耳刮子抽你了。打你还不带商量的——我告你!”
“我素质再差,品性再不好,也总比你强——色狼!”
“瞧你说得什么话,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呀——就一胸大无脑的无知少女。游侠可不是和尚,我们不戒色。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游侠好色——强求不舍。我是说强求,不是强奸啊,强奸那可不是游侠能干的事,要出侠客令的。知道什么是侠客令吗?看你也不可能知道,告诉你,侠客令就是通缉令,追杀令,我个人比较喜欢叫它屠狗令。”
她也不跟我争吵,微微一笑,保持着十足的淑女风度。
“游侠的确不戒色,那我问你,游侠有规定说要戒偷,戒抢吗?咱们的潜规则你还记得吧,说来我听听。”
“这我太记得了。”我张口背诵道:“游侠的潜规则就是——不抢好人,只抢坏人!”
“既然能抢,那偷自然更不妨事喽,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听你这一说,倒还真在理,确实,如果连抢都可以,那偷当然更不成问题了。咦,这么说来,我还真冤枉你了。”
“知道冤枉我了吧。”她得意非凡地说,“那还不快向我道歉。”
可我心里总觉着哪里不对头,一时又想不想来。
“你等等,道歉先不忙,让我好好想想,这事不对啊,刚才我还挺占理的,怎么说着说着,理就跑你那去了。”
我吱唔了半天,忽然惊觉过来,妈妈的,我他妈给她绕进去了。
“好你个凌牙利齿的刁蛮泼妇,你厉害啊你!”我手指着她,气得浑身直发抖。“说了半天,原来你一直在骂我是坏人啊你!还故意让我亲口说出来,你也太阴险了你!”
她开心地大笑起来,说:“你还真有够笨的,到现在才反应过来,真是笑死我了。”
上了这么个大当,又惨遭羞辱,我可真是火大了。
“行,算你行。老子我他妈说不过你,还打不过你吗!”
我一把揪住她的衣领,直把她往外拖。不提防,她突然飞起一窝心脚,把我重重地踹了出去。我接连撞翻了好几张桌子,连累诸多客人泼了一身的汤水。不过,我好歹也拿到了她一件战利品——把她的衬衫撕下来了,只给她剩着一领抹胸。她倒也不害臊,气冲冲地走过来,残酷无情地用她那高跟鞋在我肚子上,肋骨上拼命地踩。
把我那个痛得啊,杀猪似的惨叫起来。天杀的,究竟是哪个缺德的女鞋设计师设计出这‘大杀器’来的,这哪还是鞋子,分明是杀人凶器吗。
她从我手里夺走撕破的衬衫,往身上一披,径直出门了。临了,她还骂了我一句:“呸,大蠢蛋。”
我挣扎着爬起来,朝门口冲去。那个不识好歹地侍应生扯住我衣服,死活不让我出去,说我砸坏了他店里的东西,要我赔钱。
我操他娘的,这王八蛋没长眼睛还是怎么的,瞧不见事儿都是那姑娘闹的吗,我可是个受害者唉。
“你滚开,别挡我的道。要赔你找她赔去!”
可他还就认准我了。
我朝外头看看,那姑娘早走得没影儿了,再追怕也追不上。我索性就站了下来,问侍应生:“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说怎么样,当然是赔钱喽!”
我苦笑不止,心想自己哪有钱赔他啊。
“好吧,好吧,你先放手,我赔你钱这总成了吧。你到底放不放手啊,你不放,我怎么拿钱给你。”
他终于肯松手了,我趁机夺路狂奔。
他追上来,边追还边骂我。渐渐地,他的声音就小了。凭着我多年苦练出来的飞毛腿本事,他哪能追得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