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快餐店送了盒饭来,每个岗位的保镖轮流吃。我和田霁和另外三个保镖各自坐在角落里吃饭。田霁过来,坐在我身边,朝我直笑。
我知道他是在嘲笑我早晨干的那桩蠢事。
“我跟你可不熟,”我没好气地说。“坐一边去,别靠我这么近。”
他反倒靠我更近了,几乎咬着我耳朵说:“我还当你真傻,原来你很聪明嘛,居然也发现这儿的保镖人数不对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质问他。
“嘘,小声点,别给人听见。”他说,“你就别跟我装傻了。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来多了一个人的?”
“什么多了一个人?”
“少来,你要真不知道,会那样嚷嚷吗?”
“原来你说的是这事啊。可我没觉着人多了,我以为人少了。”
“正话反说,你明着说人少了,其实是想把那多出的一个人引出来对吧。别当我看不出来,其实我也跟你一样一早就发现了。你瞧这每天送来的盒饭,回回都是八份——夜班我不清楚,可值白班的就只有我们六个人,加上刘晓是七个。那末多出来的一份盒饭又是给谁的呢?那家伙咱们可从来没见过,你说他会是谁,又躲在哪里?”
对于田霁的话我是很相信的,这家伙特精明,没什么可以逃过他眼睛的,他连我画的那地图都能找出来,可想而知他眼睛有多毒。
四只眼睛到底是四只眼睛,贼亮贼亮的!
我浑身猛一激灵,心道:“居然有这等事,我竟一直没发觉,真是大意了。难道说这里真他妈的有鬼?可这也太胡扯了,鬼还能也跟人一样吃盒饭?”
“田霁兄,咱们可是好朋友,好兄弟,你怎么能学那高见,吓唬我呢?”
“谁吓你了。”
“你刚才难道不是想告诉我这里有鬼吗?”
“胡扯,这世上哪来的鬼,就算有鬼,那也是人在搞鬼。”
我假装镇定地说:“没鬼就好,没鬼就好。其实我也不相信有鬼,你看摆在这里的盒饭不明明只有三份没动吗,加上我们三个在吃的,还有拿走在监控室吃的刘晓的一份,也就七份啊,刚刚好嘛。”
“刘晓拿走的可不是一份,而是二份。每一次他都是第一个来领饭的。”
“也许是刘晓能吃也说不定呢?”
“你信吗?”他反问我。
我当然不相信,可我要不装傻,又怎么能从他嘴里多套出些情报出来。
“我的妈呀!你说这里该不会像那小说《简·爱》里一样也关着个疯女人吧?”我惊恐地说。
“我说金锁,你就别跟我装傻充愣了,咱们心知肚明。不过我就是觉得奇怪,照理,以你的智力不像是能发觉这事的人啊!嘿,你老实跟我讲,是谁告诉你的。你放心,我一定替你保密。”
这个四眼田鸡,我还真以为他重新认识到我的聪慧不凡之处了,没想,他还是那样瞧不起我。我心里来气,说什么也不肯告诉他。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是谁告诉你的。那人是水中剑,我说得没错吧。”
我不置可否地说:“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我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告诉你。没看出你们俩有那么好交情啊。”
“别以为你什么都看得出,我跟水中剑什么交情,可跟你没什么关系。我劝你还是别老探人底细,那对你没什么好处。听说过‘知道得越多,只会越危险’这句话吗?你要识趣的话,就老老实实干你的活,别没事到处瞎打听别人的事!小心,别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凶恶地对田霁出言恐吓。其实我哪有这胆,不过是仗着水中剑的虎威,吓唬田霁罢了。我故意把话说得含含糊糊,误导田霁,好让他真以为我跟水中剑是一伙的。那样,幸许他以后就不敢再来骚扰我了——这家伙真的太聪明了,再让他追查下去,我的计划非被他识破不可。
水中剑的名头似乎起了点效用,田霁冲我笑笑,很尴尬地走开了。
我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心道:“原来你也怕水中剑。这下好了,总算找到个可以制住你小子的人了,往后,我就不用怕你了。”
吃过晚饭,和夜班的同事交了班,我决定去云英常去的那家小酒馆找她。一来是探探她的底细,看她究竟有没有骗我;二来是向他汇报一下这里的情况。
我走进酒馆的时候,正好看见云英和几个游侠聚在一张桌子上商量着什么,看上去他们就像一簇阴谋家在秘谋似的。
他们一见到我进门,立即就散开了。
我心里纳闷这些家伙在干什么,神神秘秘的不像在干好事。
“金锁,你来了。”云英招呼我说,“这两天上班还习惯吧?”
“也就这样了。”我随口应道,在她身边坐下,把那张格局图交给了她。
我本想讨得她几句表扬,没想到,她表现得很冷淡,似乎根本不在乎,又像是她早就知道那房子的格局了。
“怎么样,有没有打听到什么好消息?”她笑嘻嘻地问我。
“你是说密室吗?”
“当然,要不我派你去当保镖干吗?”
她居然说‘派’,可见她真把我当卒子使了,我心里不痛快,存心吓一吓她,说:“密室我是没发现,不过,我倒是发现那屋里有个鬼!”
“鬼?别胡扯了你。我让你去查密室,你倒去调查起鬼来了。真是的,堂堂一男子汉,居然一点责任心也没有,正事不干,尽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我告你,离他生日剩下可没几天了,你要不抓紧点,咱们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
“这事我会抓紧办的。你且先听我说说这鬼的事——。”
我把昨晚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和云英说了一遍。
我本以为会把她吓个半死,没想到,她竟然大笑起来。
“这女人不简单啊!”我心中感叹道。“居然连鬼都不怕。我昨晚可是吓得一宿没睡踏实。”
“我还当你说得是什么鬼。”她安慰我说,“这鬼你不用担心,你只要把密室给我找到就行了。”
“我能不担心吗?它可是个鬼唉,我的大小姐!”
“我说了不用担心就不用担心,你也太没出息了,连鬼也怕。”
“怕鬼是人之常情,你以为个个人都像你一样,见了鬼也敢上去捶它两下的。”
我很巧妙地拍了她一个马屁,可把她给乐坏了,笑得别提多得意。她对我的态度也热络起来,搭着我肩膀,笑眯眯地说:“你放一百个心好了,那鬼不会伤你一根头发的。往后,你就会知道了。”
我心觉奇怪,听云英的话,她好像已经知道昨晚的鬼故事,而且好像还知道那鬼是谁。这事只有我、田霁和高见三人知道,他们两人究竟会是谁泄的密呢?
我第一时间就把怀疑对象锁定在田霁身上,首先他是认识云英的,其次他是个有文化的斯文人,像他这种人干起背叛、出卖一类的事最得心应手了。
我心恨道:“好你个无耻的田霁,居然抢在我前头先说了,还跟我争马子。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要你好看!”
我很怀疑田霁就是云英早前跟我说的那个卧底,便问她:
“噢,对了,云英,我记得你好像跟我说过你有个卧底,那人是谁啊?”
“他是——”
“是谁?你倒是快说啊。”
她不说话,只是很专注地望着我。
“你该不会还不相信我吧。”
“老实说,我确实有些不相信你。”她很坦白地说。
“你,你,”我气坏了,说,“我都是你的人了,咱俩就像那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还有什么可不相信我的。其实我会这么想知道他是谁,还不是为了咱俩的事。你说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我一不小心失手伤了自己人那多不好。”
云英笑:“我不怕你伤他,我就怕他不小心伤了你。那好吧,我看你也算蛮忠心,就告诉你吧。其实这事我本打算过两天再告诉你的。现在你问起了,倒也省得我再跑一趟找你了。”
她说着,用手指蘸酒水在桌子上画了两个圈圈,跟着又写下一个阿拉伯数字,我不禁大吃一惊,脱口说道:“007!”
“嘘,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她咬着我耳朵说,“他是我们打进敌人内部的超级间谍。”
间谍还是超级的,那一定非常厉害,我心想:“我就知道田霁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个超级间谍,怪不得他那么聪明,有机会我得向他讨教几手作间谍的本事。听说当间谍特吃香,不仅可以公费周游世界,还有数之不尽的艳遇。”
一想到艳遇,我忍不住就流口水了。
“你想什么呢?口水掉酒杯里了,真呕心。”
“没,没想什么。”我赶紧擦去口水。“你接着说,接着说。”
“如果你有什么事想找他帮忙,你就在三楼洗手间里画个‘7’字,他接到讯息后自会想办法通知你在哪儿碰面的。”
我连连点头说:“那行,没问题,我知道怎么做了。”
我忽然想起一事便问:“我听说这特工接头,都要先说暗语的,他是超级的,我想也不会例外吧,要不我怎么知道他是谁呢?”
“看不出你还挺聪明的吗?”她夸我。
“那是,我何止是挺聪明,简直是超级聪明,赶得上诸葛先生了,人是神机妙算,我是妙算神机。”
云英很不屑地发出‘切’的一声,连我自己也觉着吹牛吹过头了。
“你记好了,暗语就是——老鼠出洞,小心有猫。”
我大失所望,说:“怎么是这暗语,你们就没有雄纠纠,气昂昂的那种暗语吗?比如什么天龙盖地虎的,那听起来多有气势啊!”
云英一摆手说:“我就这点本事,想有气势的你自个想去。”
我心道糟了,原来这暗语是她整的。
我赶紧好言安慰,拍她马屁,夸她聪明——这暗语真是暗到地府里去了,除了阎皇小鬼知道,恐怕没人会想得到的。
哄得她气儿消了后,我笑眯眯地问她:“我说云英,你真确定那密室在拱地猪家里?我可是把他家角角落落都找遍了,愣是没找着。”
“没找着你就继续找嘛,”她说。“那密室一准在他家里,我的情报不会有错的。”
她把话说得这么死,让我不好问下去了。她似乎也失去了和我再聊下去的兴趣,时不时就催我快回去。
我心想我难得来一趟,怎么能就这样空手回去,怎么着我也得拿着奖赏啊。
我故意装醉,涎皮涎脸地往她身边靠,嘴里胡七海八地说些**的话,想哄得她芳心动。不想她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任我百般挑逗,也激不起她一点热情。
我不甘心,借着酒劲儿,就要切轻薄她。
她恼了,推了我一把说:“不会喝就少喝点,醉成这样,你就不怕泄密吗?赶紧洗把脸清醒一下,滚回去!真是的,你这人还真叫人不放心。”
我就这样被她从酒馆里赶了出来。
天早已黑透,今晚没有月,没有星,只有黑沉沉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