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们怎麽想……」安娜在露露娅的搀扶下,勉强爬了起来,不属於人类的丽容上,鲜血一滴一滴滑落,「庞克,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麽。你父亲死的时候,我根本还没有……」
一把斧头又重重斩了在她的头顶上。魔人的皮肤及骨格似乎相当坚固,这一击无法将她置於死地,却让她再次摔倒在地面上。
兰特发出了一声悲痛欲绝的呐喊,奋力挣脱了年轻人的钳制,闯出了被村民包围的困境,再度向著妻子所在之处奔去。然而身後忽然传来的小女孩惨叫声,却令他止住脚步。
一个体态魁梧的男村民手上执著小刀,锋利的刀锋正触著依蕾丝脖子上细嫩的皮肉,男人粗里粗气地道:「再叫?再动?我割了你的咽喉!」小女孩的眼眶溢著泪水,抿紧了嘴巴,似乎不敢再发出第二次惨叫。
妻子重伤垂危,女儿被挟为人质,兰特的眼神晃忽起来,似乎有霎间的绝望。
实在太卑鄙了。我握紧了拳头,全身上下似乎因愤怒而颤动著。安娜不该救助这些人,他们就和亚斯摩陛下一样,是人类中的败类,死有余辜!
不,或许一般的人类就是这样子的。就如路西亚说过的那样,人类顾忌比自己强大的种族,恨不得找借口将他们全部杀灭。
小女孩的尖叫声再次响起,但这回的却是有若野兽嚎叫般的撕吼。呐喊之後,小小身影已蹿到了挟持著依蕾丝的男人面前,一爪疾速地伸了出去。
男人睁大了眼睛,还来不及呼声求救,脖子就已被利爪扯断,脑袋分了家,滚在地面上。鲜血溅在被挟持的小女孩身上,她愣了一愣,一双脚就发软,小身躯跌在地上。
手刃了男人的小女孩再度发出了一声呐喊,跨开脚步疾速奔到了围攻自己母亲的几个面前,小爪子再度伸了出去,袭向了这些只懂得仰赖武器的软弱人类。这几乎发狂的孩子,自然就是露露娅。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瞳孔仿佛燃著火焰,小小的身躯在激烈颤动著,蔓延在她身上的是无法熄灭的怒意。
充斥著杀意的利爪还没触到人类肌肤,一把有些生锈的巨斧就已掷向了小女孩的背脊,当然就是她身後的村民,趁她背对著自己时偷袭她。
血肉之躯很快就与斧口进行零距离接触。不过,露露娅却仍旧安然无恙,因为安娜及时蹿到了女儿的身边,以肉躯为她抵挡攻击。
几个险些葬身利爪的村民现在也平安无事。因为露露娅早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瞪大了眼睛,一脸错愕地望著安娜。
魔人的身上又多了一道伤口。安娜搂著女儿,一脸辛苦地喘著气,语气却极为平静地道:「原来……这就是你们的真面目?看来……我还是太不了解人类了。」
村民根本听不见这头『怪物』所说的话。这些目的一致的弱者涌了上前,齐力呐喊著『杀灭怪物』的口号,无数的武器奋力挥出,同时袭向了孤立无援的魔人女子,让这一对母女置身在群殴围攻的世界里。安娜只能紧紧抱著露露娅,以伟大母亲般的姿态,让这些残酷的攻击都落到自己身上。
兰特呢?他被几个身型高壮的男村民抓住,完全无法动弹,只能掉著连串眼泪,看著异族妻子遭受自己同族的残害。
象征尊严的红翼被锋刃撕裂,骇人的尖角被无情的利斧劈成了两截,残缺不齐的魔人躯体,终於再度倒下,可一双强健的臂腕却仍旧将小小的女儿牢牢固定在怀里保护。
也不知过了多久,魔人终於一动也不动地倒在血泊中。
村民们停下了杀戮般的行为,一同望著从母亲躯体下钻出来的小女孩。很快的,杂乱的惊呼声就响了起来,褐发年轻人猛吸了一口气,道:「果然是怪物的孩子,自然也是怪物一头!好一个污秽的魔人族女子,居然企图在我们村里养育下一代!」
刚沾了鲜血的武器再度举起,将苗头指向了正摇晃著母亲的躯体,放声痛哭的小女孩身上。
村民们会有这番反应,难道他们看见了露露娅的真面目?安娜施加在女儿身上的障眼法,已经失效了吗?那麽说来,难道说躺在地上的女子已经……
「我求你们……住手啊!」男人溢著悲愤的哀求声响起。
村民们望向了兰特所在之处。这泪流满面的男人放声嚷道:「她好歹也是我女儿,有人类的……我的血统!你们必须饶过她!」
「兰特,你疯了吗?今天你可要看清楚,这是怪物啊!」执著利斧的一名壮汉厉声道。
「他八成被那女人下了迷咒!」壮汉身边的男人怒道。
褐发年轻人却在这时站到了兰特身边,朝众人道:「不,他说的也有道理,这小姑娘的确有一半的人类血统。将她杀了可不好,倒不如……」年轻人盯了兰特一眼,後者睁大双目,眼里似乎燃起了希望。
「……倒不如,将她献进皇宫内。」年轻人的嘴角钩起了一抹冷笑,道:「那麽稀有的杂种,就算陛下不感兴趣,他身边的炼金术师团,肯定会想将她当成崭新的试验用具来使用。」
村民之中有人唤了几声好,兰特的脸孔在霎间刷白,颤抖著声音无力地道:「不……你不能这样……」
「算了,我只是在开玩笑。」年轻人忽然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这村庄倒还没有穷到要献姑娘出去,把她关起来就好。」
这年轻人嘴上是那麽说,但我却觉得他根本不像在开玩笑,反而现在忽然板起了一张脸,倒有点像是在掩饰说谎的神情。
大概是基於这个原因,兰特的脸色仍旧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