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接下来的几天里，水姐整日的在外面，她让我再次开始写作，要我在一个月内再作出一个三十万字的长篇来。

也许是我快要走红了。所以连灵感也趋炎赴势地找上门来了。我感觉自己精力充沛。我连续坐了近十个小时，敲了近两万字。

……

虽然水姐不在家里，但她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

“阿康，你看一下今天的生活周报……”

“阿康，今天的上海早报你看了吗……”

“阿康，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你中国文学的杂志你看了吗？还有精品文学。对，还有……”

……我知道，水姐每天在外面就是在向这些纸质媒体搞公关。这些媒体刊登我的消息，价格一定不菲。

不知道水姐又花了多少钱？只是花钱就可以吗？……我有点胡思乱想起来。

想着想着，我会猛然惊觉：我怎么可以这样的去关心她？她是我什么人？……

时间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就会过的特别的快。

我盼望以久的这一天马上就要来了。

我的书已经被一家有名望的出版社出版了。首印数为八十万册。媒体争相报道。

最后，公司决定，在上海锦江大洒店总统套房举行新书的首发仪式兼记者见面会。

2

这是异常热闹的一天，我终于尝到了风光的滋味！

这一天，我第一次见到我们集团公司的老总——何其洪——并不是那个胖子，那胖子只是个副手——那胖子也到了锦江饭店，他叫李鹏乐——如果不是这个乐字，那名字就叫牛逼了。——我不知怎么想起了李寻乐——对了，寻乐好久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了——噢，对了，我早已经换了号了，——是我一直没有给他打电话——

“哗哗……”掌声响起来。只见水姐一袭晚装，靓丽迷人。她走到一个高台上，说：“下面，请我们环宇集团的董事长何其洪先生致辞！”

何先生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四十多岁的年龄。他潇洒地走上那个高台。他拿出来一张稿纸，看着笑道：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今天，我们环宇集团正式向媒体宣布，我们将进军中国的图书市场！稍停，有掌声。（下面同时响起了掌声，这时候水姐走过去轻轻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继续讲话）。众所周知，今天我们中国的图书业不景气。有一大批有理想，有才能的作家文人竟然到了无法生存的地步！去年的文化界，发生了一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比如，作协会员上街乞讨，还有诗人找富婆求包养，甚至还有一些文人喊道：中国文学死了。（何先生稍微停顿，又有掌声）。说真的，我听了以后，简直是痛心疾首啊。我这个人呢，文化水平不高，连初中都没有能毕业。唉，都是文化大革命闹的呀。（又停顿，又是掌声，何先似乎不想让人在这时候鼓掌，于是立即又说），我知道中国语言的博大精深，不是英语法语能及的。所以，我们集团经过再三的研究，决定加入中国的文化行业。来拯救濒临崩溃的中国文学！（长久的掌声）。好，谢谢，我就说这些了。我们今天请来的，都是全国各地的权威媒体记者。你们代表的是中国的良知！所以我请各位和我一起努力，来共同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的文艺复兴！”

下面响起了长久的掌声。何先生笑道：“我就说这些了，我还要去参加市政府的一个会议。各位记者先生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们集团的副总李鹏乐先生还有我们环宇文化传播公司总经理水自清女士。好，大家请自便。我先退一步。”

3

何其洪走后，记者们便纷纷围住了水姐和李鹏乐。而我，被挤出了圈外。

一个记者把麦克风升到了李鹏乐的嘴边，吓得李鹏乐脑袋直往后缩：“李总，你们为什么会想到要在总统套房里举行新书的发布会？不觉得太挤了点么？”

李鹏乐还没有开口，又一个麦克风将先前那一支麦克风架开，升到了李鹏乐面前：

“李先生，听说你们的这部〈火烧城〉首印八十万册。据说韩寒的新书〈光荣日〉的首印是七十万册。这个印数是真实的吗？而赵康不过是一个新人，你们公司与榕树下相比，有哪些优势？”

李鹏乐一边往后退一边说：“我们公司的经济实力比榕树下要强的多了。我们也相信赵康的才华不在韩寒之下。而一部书是否畅销，关键看作品的质量。我们对这部书的品质相当自信！”

又一个女记者挤了进来：“水经理好，我是文化时报的记者，如果你们这部书不能像你们想像的那样畅销，你会作如感想？”

我看得出来水姐心里很烦躁，但脸上还是保持着迷人的笑：“我们有信心。赵康先生能够同时获三大网站的头奖，本身已经说明了他的实力。”

水姐说了这话后，才有记者留意到我，说：“哦，原来你就是网上那个神秘的获奖者。赵康先生，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获奖之后一直不露面，是不是刻意为了保持你的神秘感？或者说这是公司的一个炒作？”

我的心里不由得一跳，竟然被这记者问了个正着！

又有一个记者跑过来问：“请问赵先生如何评价八零后的这些作家，你作为一个八零后新人，与他们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我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说道：“八零后这一代是在市场化的大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一代人，他们的写作难免带有很深的功利痕迹。我觉得我对名利看得比较淡，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的一个优势？”

接着一大群记者向我拥过来。有一个高声说：“所以你拒绝了三大网站的邀请，同时把奖金全部捐给慈善事业，这是不是可以看作你抵制商业化的一个表现？”

我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并不排斥商业化，我很欣赏郭敬明的商业化运作。不过，我不欣赏他的抄袭。”

又有一个记者问：“你既然已经评论了郭敬明，能不能再说一说你对韩寒有什么看法？”

我一听到有人问这个，心里很高兴。终于找到机会抨击韩寒了。于是我摇头叹息：“唉，不知道该怎么说。韩寒是很幸运的一个八零后作家，不过他最近在博客里的一些言论也显露出他无知的一面。唉，我不多说了，希望他好自为之吧。”我装出一副婉惜的样子，其实韩寒最近的博客写了些什么，我根本没有看。

有一个记者紧追着问：“你说他很幸运，是不是在暗指他其实没有多少才华？有嫉妒的成分在里面？”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这时水姐走过来说：“好，时间不早了。今天来的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图书代理商。我们请赵康先生与他们交流一下。请各位记者朋友谅解。”

我随着水姐往另一个套间走去。

这时候，我忽然感到有点浑身不自在，我左右一环顾，发现了一张似曾熟悉的脸。这是谁呢？

那人扭转头去，隐迹在人群里。

我的脑中划过一道闪电：

是花落！！

4

水姐说：“真想不到，这群记者这么没有涵养。场面竟然乱成了这样！”

我急忙拉住水姐的手说：“不好了，我……我好像看见一个人。”

水姐说：“谁？”我说：“好像是花落。”水姐摇摇头：“绝对不可能。你这是怎么了？”

我连忙说：“是真的是真的。我真的看见他了。”

水姐拉着我往前走：“不可能的，别说他已经死了。就算没有死。以他的身份，也进不了这间总统套房。我们今天请的都是有身份的人。都得出示相关证件才能进来的。”

我“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水姐带我进去见了一些书商。还有一位据说是很有名气的文学评论家，不过我从来没有看过他的书评。他对我的书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不过我从他的表述中看得出来，他其实也没有看过我的书，顶多浏览了一下内容简介。

我一点快乐也没有了，满脑子全是花落的脸。

又聊了一会儿，就去餐厅吃饭了。酒足饭饱后，李鹏乐又请记者去娱乐城里玩。而水姐跟书商谈起了图书的销售合同细则，水姐表示如果书卖不出去，全额退货。下午散会后，每位记者和书商都领到了一份记念品，其实是红包，只是不知道包了多少？

我们把一切都忙完，和李鹏乐分手，水姐和我驾车往回走时，天已经全黑了。

水姐笑着对我说：“阿康，你知道吗？今天我们已经销出去了四十万册。书还没有印呢。哈哈，真开心。本来公司没有打算赚钱，不过我估计这次是稳赚了。我们今天的发布会开的相当成功。唉，只是刚开始有点不好。何总竟然看着我写的稿子念，我以为他会背下来装作临场发挥。最晕的是，竟然连我写的提醒他估计有掌声的词也念出来了。——唉，这人要没有文化，光有钱也没劲。不过总的来说还好。……”

我闷头不语，水姐注意到了：“阿康，你怎么了？”

我大声喊：“停车！”

水姐说：“怎么了？”

我高喊“停车停车！”

水姐将车停在路边。我下了车，大口大口地喘气：“水姐，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看见花落了，他可能真的没有死！这可怎么办？”

水姐说：“阿康，你这几天可能是太累了。我们那艘船上装着电脑监控系统。当时方圆十公里内的海域并没有船，所以他肯定死了。也有可能你今天看见的是一个和花落长的有点像的人。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你应该放下了。”

我猛地回过头来，狠狠地盯住了水姐，一把揪住她：“是你，是你们！是你们让我杀死了我最好的朋友。你们这群混蛋！”

水姐挣开我的手：“阿康，你别不识好人心。是我救了你！你懂吗？”

我冷笑：“你救我？哈哈，你救我？”

水姐说：“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成见，但是你想想，在那种情况下，花落我是无论如何也救不了的。说真的，你们的那部小说写的并不怎么样。我不过是用这个借口来救你而已，阿康，你明白吗？其实花落死了，我也很难过。”

我说：“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水姐摸我的脸，眼神中透露出柔情无限，如蓝蓝的夜里的淡淡的星空：“如果我说，从我第一次见你，从我第一次听到你为了文学而退学，我就有点喜欢上你了。你相信吗？”

我甩开她的手，立即说：“我——不——信！——好了，我们上车。回去！”

我飞快地装进车里，不想再听她多说一句话。水姐上了车后盯着前方说：“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不在乎，我相信你有一天会明白。我希望你以后要像个男人。有些事情要能拿得起来放得下去。只有这样，你才有可能在上海闯出一片天地。”

我无语，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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