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急骤的脚步声,蓝州判一笑:“黑皮张到了!这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就见进来一个壮硕的大汉,黑脸膛上满是豆大的汗珠,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我一看桌上沙漏,居然还不到一刻钟。
蓝州判看着黑皮张,那眼神就像看着自己心爱的一条狗:“黑皮张,你小子每回都能在一刻钟内赶到我这里,我很欣赏!”黑皮张跪下叩拜之后,深深吸了几口气,方才能够开口说话:“大人有吩咐,小的怎敢怠慢!”
蓝大人转头对我说道:“我说得不错吧,他可是比狗还听话!”我一听不知如何接下话茬,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泥人也有个土性,何况黑皮张还是黑道上响当当的人物,蓝大人如此贬损他,难道就不怕他翻脸不认人?
谁知黑皮张竟道:“可恨啊!我恨自己是个人,若是蓝大人身边的一条狗,那才叫三生有幸啊!”
没想到大名鼎鼎,威震光州的悍匪黑皮张,竟是这种肉麻当有趣的人。看来再狠的人物,到了大权在握的官家这里,任你百炼钢,也要把你化成绕指柔。蓝州判对黑皮张的奉承很是受用,如此这般地将我与大傻之间的恩怨说与黑皮张知晓。
黑皮张问道:“大人的意思是……”蓝州判骂道:“笨蛋,当然是叫你去收拾一下那个大傻,叫他三天内卷铺盖回老家,若是还在光州混,小心哪天有命赚钱没命花钱。还有,最近上头有风声又要开始严打了,你别把事情闹大,教训一下那小子即可,别闹出人命来叫我给你擦屁股。”
黑皮张连声称是,告辞而去。蓝州判道:“闲着无事,正好可以去瞧个热闹。”带着我下楼,却不乘坐州衙门配备的专用“凹地”马车,径直登上自己那辆车号“光——00003”的私家“宝驴”马车,吩咐我道:“你给车夫指路。”
在我的一路指点下,马车来到大傻的商号前,停在马路对面。我们没有下车,微微支起苏绣帘子,从缝隙往外张望。这里是城区繁华地段,马路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没有任何异状,看来黑皮张还没有行动。
正自纳闷,忽见十数名气势汹汹之人,一色青衣打扮,那是“青云帮”的标准装束,手持各种兵刃,从大街那头一路跑来,直奔大傻的商号。行人情知招惹不得,纷纷避让,惟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活该大傻倒霉,那伙人正往商号里冲,我心说大傻你赶紧开溜得了,没想到他没看清对方手上的家伙,还以为生意上门,迎上去正要开口,冷不防对方一记闷棍打来,痛得他抱头狂呼,殷红的鲜血沿着额头往下流淌。他转身想跑,早被一脚踹倒在地上,一顿海扁。其他人一看这等仗阵,在一旁噤若寒蝉,哪敢半点声张?倒是大傻的夫人,伸手边去阻挡边喊:“各位大哥有话好说,莫要再打!”
那伙人打得性起,哪肯罢手。为首一人指着她的鼻子道:“给你们三天时间,滚出光州,否则,下次再来便不是如此善罢甘休!”
此时门口已聚了一帮看客,只是慑于那伙人的淫威,没人敢上前仗义执言。倒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汉,见此惨状实在于心不忍,退到一旁飞鸽报案。不到半刻钟,挂着编号“光——捕12345”号的捕快专用马车,往这里疾驰而来。
我正自暗暗替“青云帮”的小弟们捏一把冷汗,谁知捕快专用马车上的几个捕快眼睛贼尖,一看这帮人一色青衣装扮,心知他们的来历,一勒缰绳,马车嘎然而止,掉头回到街角不动。
这边厢大傻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呼救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商号里外血流满地。我看在眼里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他在我落魄之时收留过我,人可以无耻,但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我正欲开口向蓝州判求情,谁知他已注意到我的表情变化,道:“这年头,就是弱肉强食的社会。如果你还没有一颗冷淡、冷漠、冷酷、冷血的心,那就干脆回乡下种地,别在光州虚度光阴。因为妇人之仁是没有办法成就大业的!”
那帮青衣人暴打大傻一顿后,又挥舞兵刃将商号内的家什全部砸个稀烂,这才扬长而去。大傻的夫人抱住他没了主意,只是放声痛哭。
在确定“青云帮”一干人马已经离去之后,“光——捕12345”号捕快专用马车方才姗姗来迟,一个捕头装腔作势地勘察现场一番,对大傻夫人说:“还哭什么?快去给他找个郎中看看!”
蓝州判道:“好戏散场了,走吧!”事后我听说那天郎中很快赶到,初步鉴定大傻的伤势为一级伤残,基本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往后的日子只好与轮椅长相厮守相依为命了。他的头脑也因颅内淤血而变得一片混沌,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傻”。
招惹上“青云帮”这等凶残黑势力,大傻的夫人自然不敢在光州继续呆下去,于是这个时候我适时出现,以极便宜的价钱买下他的商号,大傻夫人对这一切的幕后蒙在鼓里,在我付钱时千恩万谢,感激不尽。我听过蓝州判一番教诲后,倒也全无愧疚之色,坦然受之。
这件事之后,我悟出了如下3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1、要不惜一切代价攀上官家作为靠山,这是成功的最快捷径;
2、攀上官家后要竭尽全力讨取他的欢心,不论何等高层官员,都喜欢来自下面的奉承,越肉麻越得宠;
3、做事要狠,办事要绝,无情无义,不择手段,这些话不仅适用于官场,同样适用于吾等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