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二三里路程,花大少一步一捱,竟花了半天的时间。来到位于风帽儿胡同的花家门口的时候已是薄暮时分,许是心境不同,往日回到这里,总会有几分熟悉与温馨,如今朱门依旧,他却感到这院落是如此陌生,心中竟油然生出一股凄凉与萧瑟。望着高高挑在门口的大红灯笼,他蹒跚了几步,突然又住了脚,不走正门,却来到一带围墙边,提气轻纵,脚尖在墙头上一点,便翻身向院中落去。甫一落地,他便觉脚下绵软,微一愣怔间,脚下那东西一抽,立时站立不稳,向一旁摔去。他大吃一惊,内力运于右掌,隔空向地上击出一掌,借着反弹之力,身形骤起,复又向墙上纵去。谁知刚刚掠起三四尺,一片灰蒙蒙兜头罩来,他避无可避,又随着那东西落回地面。
“抓住了,抓住了。”
“莫让那厮逃了!”
院中立时腾起一道道火光,随着呐喊声,手执枪棒的家丁一拥而上,把花大少捺倒在地,摘开罩在他身上的巨网,七手八脚捆了个结实。
“老爷来了,快让开路。”随着一声吆喝,人群向两旁分开,花大少眼前骤然亮了起来。
“怎么是你?”一声苍老而又熟悉的叫声在耳边响起,花大少心里猛地一颤,默默的闭上了双眼。
“这不是大少爷么?”管家张皇的叫道,“是谁这么不长眼睛,竟他娘的把天罗网架在这里……还不快给大少爷松绑,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们……”一边叫着,管家一边亲手给花大少松了绑。
眼前那个苍髯老者眼睛亮亮的盯着花大少,声音低沉而有力:“你回来了。”
花大少活动着有些酸痛的手腕,并不抬眼去看面前苍髯老者,只淡淡的道:“我回来了。”
苍髯老者自然便是花家家主——花大少的父亲——花千忍,他只是点点头道:“回来就好。”
花大少鼓足勇气,抬起头来,沉声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花千忍止住要离开的脚步,盯着花大少的眼睛,道:“什么事?”
花大少已经记不起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父亲了,儿时花千忍忙于应酬,二人极少见面,长大成人后又因母亲的事耿耿于怀,两人又都刻意避而不见。许多年下来,心中竟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如今灯下看来,父亲竟已皱纹满面,白发苍苍,只是眼角眉稍的那一丝凛然不可侵犯还一如既往。他忽然有些内疚,父亲的过早衰老不正是为了花家,为了自己么?而自己除了依红偎翠,又为花家出过什么力?
花千忍目光如炬,看得花大少心里怯怯的,他嗫嚅了半晌,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时间不早了,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在花大少垂下头的那一刻,花千忍的目光中已多了一丝怜爱。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不是孤单的,亲情、友情、爱情,凡此种种,就像一张大网把每个人裹挟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