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息感到无法置信。
一名站在蒋情琴身后的洪门弟子解释道:“何先生,我们在现场发现了南哥的手机,手机里存贮的来电号码显示有人在事发前半个小时给他打过电话,而半个小时后,南哥就被绑架了,而那个手机号码正是蒋小姐的,我们曾经找蒋小姐核实,她却失口否认,但是南哥的管家却证实,南哥是接到蒋小姐邀请才临时决定出去的,而南哥恰好是在去舞厅的路上遇袭失踪。”
一直以来,蒋天生都将陈浩南看成是自己的子侄,即使找到更加合适成为接班人的何太息后,蒋天生依然对陈浩南非常好,而陈浩南也打心底里尊敬这位对他恩宠有加的洪门龙头。陈浩南经常出入蒋天生的家,与蒋情琴也非常熟涅,两人的感情非常好,旁人都以为他们俩是一对亲兄妹,蒋情琴会出卖陈浩南吗?
“告诉我,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
“……”
蒋情琴的沉默以对让何太息感到窒息,他知道陈长老手中肯定掌握了决定性的证据,否则他不会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蒋情琴带到这里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何太息拼命的摇晃着她的肩膀。
这时,马加爵扭动着身体挪到何太息的脚边,“太息,这不关我的事,南哥的事情是这个女人干的,指示监狱里的两个小弟投毒的也是她,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个三八惹出来的。太息,你看在过去的交情的份上就饶了我吧……”
马加爵绝情的推诿一下子把蒋情琴彻底打懵了,“你!你这个…混…蛋……!王…八蛋……”蒋情琴一边歇斯底里的踢踹着马加爵,一边高声的咒骂着。身后的两位洪兴弟子见势不妙,立刻把她拉开。
…投…毒……
何太息听到这个词后感到浑身一阵冰凉,后面马加爵说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视为兄弟人背叛了自己,视为亲人的女朋友想要自己死……
一股沉重的悲伤从心底泛起,那种痛彻心菲的感觉是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发了半天呆后,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何太息才回过神来。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平复一下激荡的心情,何太息用一种爱恨难辨的目光打量着摊坐在地上的女人。梳好的头发彻底散乱开来,将脸遮盖得严严实实,刚才的嚎啕大哭让她发泄得差不多了,肩膀仍然随着她的抽噎在耸动着。外衣在刚才的拉扯中撕出了一道口子,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地上这个狼狈不堪的女人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美丽活泼而又带有一丝调皮的蒋情琴吗?此时,何太息的心里如同打翻了的五味瓶,什么味道都有,应该可怜她吗?应该恨她吗?何太息自己都说不清楚。何太息将西服脱下来披在蒋情琴的肩膀上,蹲下来将这个伤心欲绝的女人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蒋情琴抽泣了半天才渐渐平息下来,但是抬头一看到何太息的脸,眼泪又一次决堤,她的情绪也随之再次失控,“你早干什么去了?我不要你来可怜我!”
蒋情琴一把将何太息推开,“没错!是我做的!全部是我做的!!我恨你!!我要你死!!你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我在你心目中甚至连在街上的小混混都不如。你可以毫不犹豫的帮那些被砍伤的小混混支付医药费、住院费,前前后后不下一百万吧?但是你却不愿意帮我买一根只有六十八万的项链,你知道我向你暗示过好几次了吗?但是你却无动于衷。戒指、项链我多得是,我为什么这么贱,偏偏希罕你送的?每次约会都是我主动,好不容易把你拉出来却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说我耽误你学习了,下面的人发生了冲突,一个电话就可以把你叫过去,而你却就这样把我一个人扔在大街上,这些我都能够忍受,直到我生日的那天,我才知道你根本就不重视我。我提前十多天就通知你,要你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你说要给我一个特别的惊喜,结果在PARTY开始之前,你突然打电话说有两帮洪兴的人马起了冲突,要马上赶去调解,没办法来参加我的PARTY。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在姐妹面前有多丢脸?她们都带着自己的男朋友,而我却是孤孤单单一个人,那天是我生日唉~~~所有参加PARTY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我对姐妹们说过,说我的男朋友长得特别帅,但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尤其是娜娜,那个小妖精找了一个男模特做男朋友,自以为她的男朋友是最帅帅哥,说我是吹牛。于是我和她打赌,约定在生日PARTY上把你带过去,让她们开开眼界,结果你却没有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难堪?我这个人的自尊心特别强,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示过弱,尤其是娜娜,她是我的死对头,从小到大,什么都要和我比。你的爽约让我在生日PARTY上被她和她的男朋友狠狠地奚落了一顿,什么脸都丢光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特别的恨你。”
“每次要你陪我逛街、跳舞,你总是推三阻四,要么说没时间,要么说有其他事情,每次都推托到Jack身上,让陪我去玩,难道你连一点男朋友的自觉都没有吗?身为人家的男朋友就是要让人家开心,你却连一点点时间都舍不得。反而Jack陪我的时间比你要多得多,最后我都弄不明白到底谁才是我的男朋友。陪我逛街的是他,陪我吃饭的是他,陪我跳舞的是他,陪我上床的还是他。风太息,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聋做哑?风太息,我知道你永远都不可能爱上我,不管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你的爱,在你的眼里我看不到激情,你的温柔让我感觉不到亲切,你的迁就只不过是出于对我任性的无奈,你勉强和我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你爱我,而是因为我是蒋天生的女儿。即然洪兴将你从我的身边夺走,我就让你做不成洪兴的掌门人,我就要毁了洪兴。”
蒋情琴两眼空空的望着何太息,用梦噫般的声音说道:“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曾经和娜娜抢夺过一个娃娃,但是我抢不过她,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所以我把那个娃娃用剪刀剪碎了。而是我最喜欢的洋娃娃,既然你不会爱上我,我也会让你爱上别人,既然我要失去你,还不如干脆毁灭你……”
陈长老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声喝道:“情琴!你太放肆了!!洪兴不是你爸爸的私有财产,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何太息也不是你眩耀的资本,更不是你的玩具!你知道吗?马加爵是东升打入洪兴的内奸,他利用你的叛逆心理故意引你到东升的舞厅去蹦迪,那天你在舞厅遇袭也是东升安排的,只是阴差阳错之下,‘英雄救美’的男主角成了太息。”
“什么?!”
“这是真的吗?!”
“您是怎么知道的?”
何太息立刻站了起来,吃惊看着陈长老,连声发问。
“我当然知道,当初马加爵所有的那家保安公司的经理就是东升打入我们洪兴的钉子,而且我们已经注意他很久了,他推荐的人天生怎么会相信呢?至于GiGi遇袭的那件事,在东升垮台后,我们找到了那几个小流氓核实过了。”
“陈长老,您…您…为什么不将这件事告诉我,告诉GiGi??”
“当然不会告诉你。除了天生和我们九个人以外,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超过十个。清除内奸原本是给浩南的考验,后来天生推荐了你,所以这也成了对你考验的一部分。你身边的人将你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我们,只要你让洪兴弟子去调查,他们会将调查结果第一时间报告给我们。在得知马加爵可能私吞了两公斤的钻石后,我们开始秘密寻找这一批钻石的下落,如果这个时候打草惊蛇的话,那批钻石可能永远找不回来了。”
“但是您也不能眼看着悲剧的发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GiGi陷进去。只要您提前发出警告,大B哥和浩南哥不会像现在这样昏迷不醒了,那么多兄弟也不会因此而丧命了。为了两公斤的钻石,值得吗?”
“当然不值得!”鲁长老插了一句,“两公斤的钻石只是附带目的,最主要的目的是让你尽快的成熟起来。为了让你认清谁可以相信,谁不可以相信,让你认识到什么是忠诚,什么是背叛,为了让你尽快成长为合格的洪门龙头,别说是大B和浩南,即使牺牲洪门的一半势力都是值得的。只要能培养出了称职的龙头、锐意进取的龙头,洪门就会再次兴盛。”
陈长老接口道:“太息,你应该知道洪门的历史,洪门的第九任龙头就是我的曾祖父陈真,而第八任龙头霍元甲为了培养我的曾祖父连自己的性命都赌上了。”
陈长老说起自己的曾祖父,语气变得虚无缥缈起来,“霍家是武林世家,以家传绝学秘宗拳而享誉武林。我的曾祖父自幼拜在程天啸门下习武,而程天啸与霍家有旧仇,他在苦思出一套克制秘宗拳的拳法后就踏上门去寻仇,比武一开始先声夺人,一举制服霍恩弟。没想到,霍元甲自幼好武,每日旁观父兄练武,颇有所悟,日久竟自研出一套顺其自然的拳法,自名“迷踪拳”,父亲被打败后,霍元甲使出自创拳法击倒了程天啸,不忿败于霍元甲之手,暴怒之下竟一命呜呼。我曾祖父决心报仇,但自知不是霍元甲的对手,于是转念想拜霍元甲为师,等霍元甲丧失戒心后恃机下手。霍元甲熟知曾祖父的性格,顾念旧情而且疾恶如仇,于是他拒绝了曾祖父的请求,反而用程天啸的死来击激曾祖父。仇恨的确是一种让人迅速成长的动力,我的曾祖父游荡江湖进遇到的人和事大多是霍元甲刻意安排,目的就是让他成为合格的接班人。由于洪门是禁毒的,做鸦片生意的斧头帮想除去霍元甲,他们在得知我曾祖父一直想为独臂老人报仇的想法后,想利用他去刺杀霍元甲,但是在最关键时刻,曾祖父终于下不了手,反还被霍元甲宽大的胸襟和为国为民的气节所感动,曾祖父才加入洪门并且拜霍元甲为师。曾祖父他老人家能够成为第九任龙头,第八任龙头霍元甲花费的心血最大。狮子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成长为万兽之王,会有意识的把小狮子从高高的悬崖上推下去,让它们经受考验。我们对你也是一样的,替你遮风挡雨并不是为了你好,只有亲身经历过大风大雨才能迅速的成长起来。我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你重担压肩啊。”
听完陈长老的语重心长的话语,何太息只得沉默以对。
“马加爵,不管你通过收买通保安公司的经理靠近蒋先生,还是对GiGi设下圈套,我都不会怪你,毕竟各为其主,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后来,你眼见东升不保,秘密将张耀阳灭口我也不怪你,因为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也是为了自保。如果你只是独吞了两公斤钻石,我还能替你向长老求情,饶你不死。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应该勾结倭国人,那是我们的仇人啊;你不应该伤害大B哥和浩南哥,那是我们的兄弟啊;你更不应该走私毒品。对不起,我不能原谅你。”何太息已经对马加爵彻底失望了。
陈长老当众细数了马加爵的四条罪责:违反门规经营毒品;挑拨离间,引起兄弟不和,造成人员大量伤亡;犯上作乱,谋害洪兴堂主和掌门人;勾结外人,背叛帮派。大家一致同意用家法来清理门户,马加爵在知道自己要被戮心而死的时候干脆破罐子破摔,当众破口大骂,“我为自己打算有什么错。风太息!为什么你的命那么好?在孤儿院的时候,你被大富翁收养了,从此当起了大少爷,而我们却是没人要的野种,死了都没人管。看着你坐着豪华的汽车离开孤儿院,你知道我有多么忌妒吗?你一加入洪兴就受到蒋先生的赏识,陈浩南也对你另眼相看,洪兴下一任的掌门人位非你莫数。而我呢,被派到洪兴当卧底,生怕哪天被发现了,被人砍死。GiGi的眼里只有你,我只不过是你在代替品。我们在孤儿院无人问津,吃着粗糙的食物,十天半个月都难得遇上一次肉,穿得是被人捐的旧衣服,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总有一天我也能够开得起宝马、奔驰,住得起别墅。后来我加入了东升,原本以为白粉来钱快,但是才进去一个月都不到就被上面的人找过去,他们说我底子干净,让我到洪兴去当卧底,如果不是他们拿着枪逼我,即使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会做炮灰。我苦心安排了一个月,本来可以攀上蒋天生的女儿,没想又到被你横插一脚。我居然还要你来可怜,我最讨厌被人可怜了,尤其是你!我知道你根本就看不起我,你觉得我今天的风光都是你赏给我的。东升倒了,我好不容易才摆脱控制,没想到你又来逼我。老子帮东升拼死拼活,那笔钱是我应得的……”陈长老使了个眼色,两个洪兴弟子依命将骂天骂地的马加爵拖了出去。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蒋情琴麻木得像一个木头人,何太息看她面无表情的摊坐在地上,于是示意旁边的洪兴弟子把她送回去。
“慢着!她不能走!”一直静坐在屏风背后没有发言的刘长老站了出来。“虽然GiGi没有加入洪门,但是她是天生的女儿,也算得上是洪门的人,身为洪门人就要守洪门的规矩,破了规矩的人都要受到惩罚。她涉嫌谋害洪兴的代掌门人陈浩南,而且投毒的事情也与她有关,她必须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刘长老,我对这一件事并不在意,能不能……”
刘老老断解拒绝了何太息的求情,“那也不行!陈浩南的事情怎么算?如果就这样算了,洪门的弟子会怎么想?还有谁会把门规放在眼里?”
何太息跪倒在三位长老的面前,“诸位长老,平时我忙于洪兴的事务,对她疏于关心和照顾,情琴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的责任最大,是我不好。”
说完何太息回过头对身后的蒋情琴苦笑了一下,“GiGi……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蒋先生和诸位长老失望,却没想到伤你伤得这么深,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到底对你抱着一种怎样的感情,可能是我年纪太小,根本就不懂得爱情吧,我真的读不懂你的心思,不懂得如何让你开心………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一直把你看成是我的亲人,看成我可以完全相信的人……”
何太息看蒋情琴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只得再次苦笑了一声。“列位长老,各位兄弟,南哥和大B哥现在只是昏迷不醒,我的大师傅是医国圣手,一定可以治好他们的,如果南哥和大B哥能够痊愈的话,这件事情能不能既往不咎?哪怕是看在蒋先生的面子上,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说实在的,GiGi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是她一个人的责任吗?她是比较任性和调皮,但是她的本性并不坏。三位长老,你们明明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明明知道马加爵包藏祸心,明明有机会能阻止悲剧发生的,但是你们却选择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到底谁才罪该诛心?虽然你们任由悲剧发生,却并不是为了你们自己,而是为了我,那个罪该万死的人应该是我,就让我代她来承担因孽吧……”
此时何太息心中的苦涩和悲伤是别人难以想像的。突然,何太息感到自己丹田传来一阵剧痛,真气如同出笼的猛虎在体内四处乱撞,经脉和穴道如同被无数的针刺痛,那种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既有火的炙热,也有冰的寒冷,紧接着一股甜腥的气流从小腹处向上翻涌。哇的一声,何太息喷出了一口鲜红的血液,软软的倒了下去。陈长老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何太息,周围的人也关切的围了上来,何太息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鼓起残存的力气说道:“诸位长老,看在蒋先生的面子上先不要为难GiGi,等我大师傅为大B哥和浩南哥看过诊后再做决定。山鸡哥,你马上去联系蒋先生,只有蒋先生才能保住GiGi,千万不能让她再受到伤害,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何太息觉得所有的力气都随着呼吸慢慢的离开了身体,瞌睡的**一阵阵袭来,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终于不醒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