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道坚毅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我靠在小海带略显单薄的胸前,疲倦的闭上眼睛,咬牙抵抗着心口传来的一阵阵绞痛。
“你怎么样?”切原赤也在自家前辈离开之后开始担心自己怀里的少女能不能撑到前辈回来,一边试着和少女说话一边做着一连串练习过很多次却以为不会有用得上的一天的动作——先小心悬空抱起怀里轻巧的身子,然后改变自己的坐姿,单膝立起,把自家前辈溜走前脱下来的外套放在另一条盘着的腿上,在让怀里的人半躺下来。
“那个,我,我不是要占你便宜的啊!”我惊讶的睁眼,就看到一棵水煮海带新鲜出炉,没等我反应过来他那句话的意思,小海带就用略带颤抖的手指都抖索索的解开我上衣领口最上面的几颗衣扣——
“赤也,我不,不会告诉哥,哥哥,你,你趁人之危的。”看到小海带一解开我的衣扣之后就像被电到异样的迅速缩回手,我心情很好的调侃起他来。
“你,你你这个女人!闭嘴拉!”啊啊啊,更加害羞了,真是可爱的海带呢。
“赤,赤也,很,很专业呢。”我当然知道他做的都是心脏病发作时的急救措施了,只是没有想到居然很熟练得样子。
“网球部的每个正选都会的。”开始是副部长的命令,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网球部正选的每天必练的习惯了。
是哥哥吧。真是任性的副部长呢……哥哥。一阵剧痛袭来,我的呼吸开始尖锐了起来,怎么忘了呢,这个时候不应该再有情绪波动阿。
一阵温暖盖上我冰冷的身体,是海带的外套。
“这个时候要注意保持你身的体温。”切原赤也发誓,这样的急救措施他一辈子也不要在用上第二次,不敢移开眼睛,死死的盯着怀里虚弱不堪的少女,“我向你保证,这次的英文测验我一定考过给你看!”前辈,快点回来啊!平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如今却似乎要用一个世纪的时间才能到达,少年看着怀里那个已经痛的额前耳际的黑发都被冷汗浸湿却还是保持着她特有的恬淡纯净的微笑的少女,仿佛已经看到了悬在半空中的死神的镰刀。
“赤,也!”少女似乎也感受到了抱着自己的少年的情绪,颤抖着惨白的双唇,轻缓而又坚定的说,“我,相信,莲二。他,是你,你一直,想要,要,超越的,前,前辈,不,是吗?”
少女清浅的声音和剧烈的喘息及时拉回了濒临失控的人。切原赤也曾经以为三年前部长手术的那一次已经是他距离死神最近的一次了,他记得很清楚,他和前辈们在手术室门外无助的等待几乎耗尽了他们所有的耐性和勇气。可是今天,轻若羽毛的人儿就在他手里一点点的消耗着她的生命力,这种无力到近乎绝望,就像蔓藤一样紧紧缠绕着他,让他窒息。然而就是这个有可能失去生命的少女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安抚了他焦躁不安,恐惧绝望的情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辜负了前辈的信任和托付。
这时的切原赤也所有的精神已经全部都放在了怀里苍白的近乎透明的人身上,身下动摇地大地,四周不断倒塌的建筑物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啰嗦拉,我当然相信柳前辈!会成为我要超过的目标的人,怎么会被这点小事给打败!”切原赤也不断的和怀里渐渐昏沉的少女说着话,试图让她的神智可以保持清醒,同时可能得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已然失温的身体。
“海带君,还,还是,那么别扭呢……”若有似无的声音仍保持着淡淡的乐观从容的笑意。
海带君?!这种时候,她还可以这样轻松的和他开玩笑?!切原赤也现在已经明白为什么这个柔弱的少女会让那么多的人无条件的宠她爱她,想给她最好的,为什么一向最讲纪律性的两位部长都会对她格外特别,用前辈们曾经说过的话——她,的确值得。
一向心服于强者的少年从此刻开始对“强者”这个词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此时,另一端的柳莲二——
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的人明白现在没有那个时间让他深思熟虑,而一直带在身上所有的力量扣也已经全部被他仍在了地上。柳莲二,一向淡然地少年如今正调动着全身的运动神经和肌肉,全力奔跑在险象环生的校园里。那个人,那个在他心里早已超过网球,超过自己,超过任何人和事的小人儿在等他……救她。
敏捷的躲过一段粗壮的树枝,柳莲二小心的不让自己受伤,现在和死神争分夺秒的他经不起任何一点体力和时间的耗损。就在眼前了,他的目的地!不顾已被汗湿的头发,推门,没有动静。是被卡住了吗?没有丝毫停顿的一个旋身借力使力的一脚踹开大门,闪身而入,目光如炬的扫视了一圈——找到了!幸亏在出事前他有仔细看过每瓶药的区别,否则不管是在一大堆药瓶中找到正确的目标还是一个一个的收集所有的药瓶都会浪费他很多的时间,也就让他多承受一份会失去她的恐慌。
手里紧紧攥着救命的药瓶,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奔跑着的柳不断重复的想着出发前少女对他说的话——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等我!未央……
原本已经渐缓的振幅突然又有了加剧的迹象,而在全心朝着一个方向奔跑的少年身后,一根电线杆毫无预兆的在大地剧烈的晃动中向少年的方向倒下……
医院。
这场地震严格来时并不算很厉害,地震范围的受灾程度也不算大。只是自阿这场地震中捡回一条命正安全的躺在病床上的我虽然早就知道日本人打小就会训练这方面的应变能力,却还是无比佩服他们在灾害来临前的镇静自若。
“未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定期见面的忍足叔叔脸上已经没有了一贯的和蔼的笑容了,把爷爷他们赶出去,给我做检查的时候表情一直都很可怕,想必是被我这个难缠的病人吓得不清。
“忍足叔叔,我很好,只是有点累。”觉得累是当然的事情,每次的发作过后都会觉得很疲倦,更何况这次的情况又是这么的特殊,“莲二——我是说和我一起送到医院的男孩子,他怎么样了?会影响到他以后打网球吗?”军师赶到的很及时,只是那时候我基本上已经在昏睡的边缘了,只记得他的手臂好像受伤了。
“放心吧,他只是皮外伤。”忍足吩咐护士收拾好医疗器械,脸色还是没有缓和,这个小家伙竟然还有心情关心别人,“他最多在医院里住个几天就没事了,可是你呢!没有半个月你别想走出医院半步。这次如果这次不是那个男孩子动作快的话你……”
看着一向儒雅的忍足叔叔头疼的按着额头,我觉得对他实在很抱歉,如果不是我摆了个那么大的乌龙,军师不会受伤,爷爷他们也不会被我吓得掉了魂。
“我知道错了,忍足叔叔。”眨眼在眨眼,感觉眼眶里有针雾气出现,我可怜兮兮的看着床边的中年帅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忍足俊彦闭上眼睛深呼吸,难怪真田家没人能对这个小家伙说个“不”字,就她现在这样,眼泪汪汪,小脸惨白,一句话说完都要不停喘气的可怜兮兮的模样,换成谁都会不忍心的吧。
“哎,你这孩子……”终是认输了呢,算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在不出去你爷爷他们非得拆了我这个医院不可。”
呃,爷爷他们的确是有可能作出这种事情来得……汗啊!
“未央,怎么样了?你都睡了两天没醒了……你想吓死我这个老头子吗?!”真田老爷子一进门就看见自家孙女虚弱不堪的躺在床上,几个大步跨到床边,拉着小孙女冰凉的小手,眼圈都红了,“你,你……你这丫头!”即使在担心也还是无法对这个可人儿说一句重话啊。
“爷爷……”看着眼前完全不加掩饰的老人,我心底酸酸的,刚才假装的眼泪现在都变成真的了,“对不起,爷爷,是未央不好……”
“哎,傻未央,别哭别哭啊!”老爷子看到从来没在他们面前哭过的小人儿滑落眼眶的眼泪,顿时傻了眼。想来应该从来没有人看过真田家威严的宗主两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惊慌失措的样子吧。
努力把眼泪逼回去,我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爱掉眼泪了。
“爷爷,我以后不会了。你,你千万别生未央的气好不好?”眼泪倒流原来这么难受啊,从眼睛到心里都酸酸涩涩的。
“爷爷永远也不会生未央的气的。”老爷子终于忍不住轻轻的把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的不肯落下的小人儿小心的搂在怀里,有节奏的一下一下轻拍着那小小窄窄的背。还好,还好,老天没有带走她!
我最后的意识就停留在爷爷宽厚的手掌和长辈身上那种特有的厚重沉稳的气息里,竟然就这样在爷爷的怀里睡着了——那天的经历实在消耗了我不少的精气神,和死亡抗衡从来都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呢。
真田弦一郎一进门就看到那个小人儿安静乖巧的窝在爷爷的怀里睡得香甜的模样。原本一直不安的心立刻平静了下来。
“爷爷,您回去休息吧。”算算时间,爷爷在这里也已经守了有半天了。
“嗯,好好照顾未央。”老爷子压低声音,小心的把安稳的睡在他怀里的小人儿放在病床上,不在意的略微活动了一下已经麻掉的手臂,“一会儿我让宗藏送点吃的来,再让将臣来换你。”未央睡了这么久,醒来肯定会饿得。
“我知道了,爷爷。”真田弦一郎同样小心的控制着音量,看着自家爷爷,神色间略带请求,“爷爷,今天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那你就留下吧。”老爷子何尝不了解孙子的心思,既然他想留下来就如他所愿吧。
送走老爷子后,真田弦一郎定定的站在床边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妹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探了探小人儿的鼻息——还好,是有呼吸的!仿佛到现在才缓过劲来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实在害怕看到这样苍白的,没有生气的妹妹。第几次了呢?明明每次都说会保护好她的,这次又没有做到啊。
如果没有柳……
深深的叹了口气,真田弦一郎替床上的小人儿掖了掖被角,又习惯性的顺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没发现异样才收回手,继续静静的守在床边。
“真田。”门外传来敲门声,真田打开门,是还裹着纱布穿者病号服的柳。
“先进来再说吧。”侧身让门外的人进来,真田小心没有发出声音的关上门。
“她还没醒?”已经睡了两天了。柳莲二多怕当时受了伤的他会来不及赶回去,即使在他们都被送进医院之后他还是会做噩梦。没看到她真正清醒过来他是不会放心的。
“几个小时前醒过一次,只和爷爷说了几句话就又睡了。”真田弦一郎眼光扫过自家队友手臂上的一大片白色,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你的伤要不要紧?”言外之意是会不会影响到他打网球。他这两天一直没有精力去管别的事情,直到现在看到柳本人才想到这次的受伤可能带来的后果。
“皮外伤,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多年的相处培养出的默契让柳莲二明白真田话里的含义,很快的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答案。其实他自己很清楚的,即使这次的伤会让他以后再也不能打网球了,他也绝对不会后悔的,事实上,现在在他的生活里,最重要的已经不再是网球了。
“那就好。”真田听到这个答案,眼底闪过一丝释然,“……谢谢,柳。”
柳莲二把一进门就放在床上的那个小人儿身上的视线转移到某位兄长大人身上,只是轻轻的对他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他的道谢,并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这声谢谢不仅是为真田自己,还是为真田家说的。
真田野没有在说话,两个少年就这样安静的在病房里守了一整夜。
“……哥,哥?”一醒来,就觉得手上微沉,转头看去,一手枕在头下,一手握住我的手的少年不是我家皇帝哥哥是谁?心念转动间,我大概能猜到他心里的某些很欠扁的想法。但是即使内疚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
“你终于醒了。”另一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像是好久好久没听到的男中音。
“莲二!”我急忙转向另一边,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军师看起来有些憔悴,想来应该是一夜没睡得结果,手臂上还缠着一圈纱布,看来伤的不是很严重,“要是我没搞错,你也是病人吧。”
“没看到你清醒,我不放心。”小家伙大概不知道那天他赶到的时候她的情况有多糟糕,赤也那小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柳起身倒了一杯水,想要扶起床上刚清醒嗓子沙哑的人,却发现自己现在只有一只手可以供他随意支配,一时反应不过来的端着杯子愣在当场
“呵呵……咳咳。”军师难得憨憨的样子让我没能忍住嘴角溢出的笑声,结果立马现世报,呛住了。
“未央!”一只大手立刻把我扶坐起来,然后熟练的爬上我的背轻轻拍着,是哥哥。
“抱歉吵醒你了,哥哥。”我仍是笑意盎然,军师的脸也被我给笑红了,第二次了呢。
“当心。”接过自家红脸军师手里的水,就手喂妹妹喝了,在看着妹妹仍旧没有血色白中泛青的脸颊,真田的心情是说不出的晦暗,“宗藏管家昨天送了粥过来,是你最喜欢的红豆薏米粥,我先去请人热一下,你乖乖的等我回来。”转身向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点了点头,完成交接之后便走了出去。
“我的伤不要紧,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的。”知道眼前的少女一定很在意自己的伤,脸色的红晕还没有完全退掉的柳故作若无其事状,很主动的交待了自己的伤势。
“嗯,我昨天醒来的那会问过忍足叔叔了,他说你没事我才算放心了。”在军师的帮助下我半躺下来,靠在软软的枕头上,回想那天的事还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知道少女一醒来就询问了自己的情况,某军师低垂着头,控制不住嘴角勾起的方向和弧度,几乎没有在脸上笑开一朵花。而这样的笑容一直维持到某人出院的那天也没有收敛的迹象,直接导致某几只来探另一个人得病兼接他出院的人公器私用以公谋私的恶整了一回从来只整别人的某人。
住院期间,军师大部分时间都在我的病房里呆着,谁劝都不听,连我家哥哥上阵都没用,那样任性的像个孩子似的军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老实说,恩,真的很可爱!
中间网球部的帅哥们都来看过我,只不过忍足叔叔说我需要绝对的安静,所以他们也只来过一次,剩下来的几次都被大哥二哥给拦了下来。只有小海带被破例允许见了我一面。
“答应了你的事情我做到了!”某海带同学一进来就拿出那张批着86分的英文试卷放到我面前,脸上的表情是从未见过的认真。
“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做到的。”
少女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精神也很糟糕,却仍旧是那样眉眼弯弯的微笑,仿佛那场劫难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切原赤也也笑开了。
“以后本少爷允许你叫我海带君了。”魔王式的不可一世。
“……はい?”黑线黑线,我该对这个待遇表示我很荣幸吗?而且小海带你这口气怎么听来那么熟悉呢?(女王殿:那是这个不华丽的小子盗版本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