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煎药到熬药全部过程都是由周夫人亲自负责,连盛药的碗和喝药的汤勺都是银制的,这高家对自己的保护不可谓不严密。这里面的心思林可能体会得到,自己如今是能引来日食的传奇人士,自然是要护她周全的,而如今看来,高家把这件事托付在了这周先生和周夫人身上。但至于效果如何还有能护到长时间……这就不好说了。
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有周端维这么个名医摆在这里,但林可现在的这个身体毕竟还是正常人,等到她已经能够正常的进行生活上某些必备动作的时候,时间已经迈出九月、开始前往十一月了。
“怎么?又看书呢?”身后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
林可没有感到惊讶,会在这个时候打扰自己的人,除了已经很熟悉的周夫人之外,再没有旁人了。
回过头来,果然见到周夫人一脸无奈的笑望着自己。
“这不是爰儿刚刚睡着,我待着没事才过来翻两页嘛。”
“待着没事就多歇歇,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身子骨如今就得靠养,吃十副药不顶你一回觉,多睡睡才好得快。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对了,余嬷嬷呢?”
甚是耳熟的唠叨,熟的都让林可不忍心去听。暗自咬了一下牙收回情绪,笑着说道:“奶娘去后厨了,估计得有会儿才能回来。我这还不是听周夫人您之前讲得故事有趣,这才把我的瘾头勾了起来,想要自己查查。”
“哦?”这话把周夫人的好奇心也勾了起来。“我之前讲过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个?”
“呃……”这让林可怎么回答,好在周夫人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到林可所看的书上。
“食货志?你对这个感兴趣?”周夫人好奇的问道。
“到谈不上感兴趣。只是闲来无事看看罢了。”林可回答道。事实也是如此。这部地方志是她今天才好不容易弄到手地。本来还在翻着前面地部分。听到脚步声才匆忙之中翻到这里罢了。
“虽然这广丰城也算是繁华。但比起北边地颖安来说。可是差得远了。”
虽然只是周夫人无意识当中说地一句话。但却引起了林可地极大兴趣。“颖安?”
“是啊。‘罗帷翠屏带晚霞。寒夜枝头尽琼花。斗拱飞阑千重檐。何必非是万户家?’诗中所形容地。就是这颖安城。”
颖安一地。地处河西与河北地交界之处。自古以来水患频发、畜牧稼禾皆难有作为。且因西接鞑靼、北接北梁。还经常遭受池鱼之殃。但就是这样一个长久以来连归属权都称不上明朗地地方。在不到十年地时间里。成长为一个居万户、各族混杂地异常繁华之地。不能不称得上是一个传奇。
“但既便如此。这个地方依旧不是什么良善之地。恃强凌弱、好勇斗狠之事时常发生。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虽为我大梁属地。但民生教化皆带有化外之风。实为野性。”
听到这里,林可苦笑,如今她是彻底放弃弄清这个时代和自己所熟悉的时代的差别了。地名混乱、地图难寻,真不知道自己的那些前辈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不过既便如此,她还是注意到了一点,当下问道:“夫人对这颖安城倒是熟悉,可是曾经去过?”
“呵呵,我哪里有去过,只是有故人在颖安,来往间谈到了此地风俗罢了。”周夫人笑道。
“哦?”这样一来林可的兴趣却被引了出来。
“怎样?”
“正如老爷所料,比起这方圆百里的地界,二夫人果然更对颖安感兴趣,不过老爷又怎么知道的呢?”
说话的正是刚刚离去的周夫人及那位广丰城的名医周端维周先生。
听到妻子的问话后,周先生笑而不答,只是叹道:“其实所有人都小瞧了这位二夫人,先是韬光养晦,接着又是壁虎断尾,这份心智,当真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
“这……”没等周夫人对这评价作出什么疑问,周先生接着说道:“如今看来,她在这高家是不想呆下去了,你那边也注意点儿,若是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就搭把手好了。”
听到自家相公这么说,周夫人也只能咽下满肚子的疑问,但谁也没想到,这需要她搭把手的时机……竟然来得这样快。
“你说什么?高家死人了?”周夫人霍然起立,连茶盏里的水沾到身上也没有注意到。“谁死了?二夫人没事吧?”
“回禀夫人,是二夫人房里的媳妇子,不过……听说是误杀,毒是下在二夫人的饮食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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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几个,还不赶快把少爷夫人们请进屋里去,这地方能常待吗?”
“别靠近、别靠近……”
“恶……”
“夫人,这边走、这边走……”
等到周夫人急冲冲的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忙乱的情景。
一个看起来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的夫人鼓着两只眼睛躺在地上,嘴角上残留这一些不知道是食物残渣还是白沫什么的东西,面上透着青黑色,连眼白处都布满了紫黑色的纹路。
周夫人对这妇人的长相甚是熟悉,这是被派到林可房里帮佣的媳妇子之一,夫家姓杨。平日里仗着自己原先是老夫人那边儿的人,颇有些恶奴欺主的味道,但如今却也落得如此下场。
为何本来是投到二夫人那的毒却毒死了这么个不相干的人?其中原因仔细想想周夫人也就明白了。地上的汤碗依旧保持原样,这是她为了防止某些人再次下手而给二夫人准备的纯银制餐具,如今正孤零零的躺在地上,里面还有少许残留的汤汁,却明晃晃得吓人。
“二夫人,就算我家娘子平日有所失礼,但您打也好骂也好,最不济禀明老夫人,把我娘子退回去也好,为何……为何要……可怜我那两个幼儿啊……”怪声哭叫着的是这杨氏的夫君杨二,是高家的佃农。
“你、你这小子好不明事理,杨氏因中毒而死,那毒却是下在我家夫人的饮食之中,难道是我家夫人想要自己害死自己不成?”林可那边尚不及答话,身边便有一个小丫头冲出来鸣不平,指着杨二的鼻子骂道:“你不去找那下毒之人,却来红口白牙的往我家夫人身上泼脏水,到底是何居心?!”
“嘿嘿,下毒?”见此情景,杨二耸拉着嘴角干笑了两下,道:“你们别以为我是乡下人就没见过世面,这碗和汤勺可都是银的,要是有毒,难道我媳妇还是傻的不成?再说了——”
他说着,从地上把那碗拾了起来。“明晃晃的,哪有半点变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