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花头儿,就是叫花子的首领,武侠小说里那叫丐帮帮主,前有萧峰萧大侠,后有北丐洪七公,端是一个赫赫有名。可这里毕竟不是武侠小说,好听点讲是镇桥公,难听点说就是开鸡毛店的,干的是乞丐身上扒油泥的勾当,下九流的东西,当不得数。
当下年轻人一张面皮阵红阵白,跟开了颜色作坊似的。
眼看局面又要横生枝节,这时只听那鬼面老者道:“呵呵,这位公子若老夫没有记错,应该前几日刚刚履新经过此地的章县令家的公子吧?老夫吕淮安。”
这话一出,周围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惊呼声,章家少爷也是闻言起敬,抱拳道:“不知吕伯父在此,小侄失礼。”
吕淮安点了点头,转头朝林亭南道:“这位先生若是信得过老夫,我倒是可以掺一脚做个保人。”
话已至此,李捕头等人哪里还敢有什么意见发表,就连要检查的路引也匆匆一看而过,单论仔细连城门口也比不了,林可之前的担忧却是杞人忧天了。
于是很快的,这凉川城的有着城管大军外加公安支队双重作用的队伍,就如同他们来的时候一样又呼啦啦的消失了。
“珂姐姐,那个吕老先生虽然样子吓人,但还真是……英雄气概?”
在去客栈的路上,十一娘感叹道。可惜想了半天,依旧只能想出这么一个戏文里的词来。
白先生和刘休之前隐在人群之中,之前那些煽动人心的号子基本上都是刘休这活猴的杰作。见事情解决,虽然没敢当时就出来,但依旧再绕了两个圈子,和林可他们一行人会合到了一起。听到十一娘这么说,刘休嘲笑道:“让你小丫头平日多读点书你不听,这下露怯了吧?”
十一娘一听这话,虽然心里也知道自己词不达意,但偏生跟刘休作对是作习惯了的,当下把两眼一翻,道:“你刘猴子读书读得多,那好,你说应该用什么?”
“用……”刘休一阵语塞。恼羞成怒道:“用什么也比用你那个强……”
不理两个冤家地嬉闹。林可坐在没了帘子地马车上。向暂时充当车夫地林亭南问道:“林……爹爹。你可知那老者是何人?”
“呵呵。这个丫头你可认错人了。林老弟跟你一样。都是远来地客。若要知道这老者是谁。那还得问我。”白老爷子捻着雪白地胡须笑道。
“白老莫要再卖关子了。有甚说甚!”林亭南笑道。
“没耐心、没耐心。林小子你从一开始就这模样。这几十年一点都没个长进。”白燊一边摇头一边道。见林亭南眼看就要发作。连忙摆正身子。正色道:“其实即使我不说。你们日后也会认识他。”
“此话怎讲?”有捧哏地就有捧哏地。白老爷子说了上句。下句自然是林爹爹接了。
“因为你们将来要待的地方是颖安——”
“颖安因颖水而得名,颖安颖安,意思就是求得颖水安,可惜这颖水却偏偏是求不安的。吕淮安在二十年前——起码是白老爷子到颖安前还仅仅是个小马行的老板,而他的发达,却是跟这颖水分不开的。”
“那是我到颖安的第二年,这颖水虽然是年年泛,春有凌汛夏有洪水,但那一年,却是名副其实的百年难得一遇啊。当时十一娘还没出世,她哥哥也才三岁……”
白老爷子下意识的拿起了自己的烟袋,目光却望向远处,似乎再次回到了那个浮尸遍地的年岁。
“那年的水发得莫名其妙,天是阴,但是雨却只是下了一点,哪知道一转眼的功夫,泥汤似的水就冲破堤坝灌进城里来了。我抱着十一娘她哥哥当时正在路边的茶铺吃东西,结果一个浪头就把我拍在了城墙上,好悬没背过气去。我这还算幸运,只是被拍到城墙上。我旁边的一个,那是整个人被拍在了墙边放着的草叉上,整个人都扯碎了……”
“这……为何没下雨反而会这样?”林可问道。
“哼,为什么?那年天旱,上游的三个镇都修了水库蓄水的。颖安没下多少雨,他们那却下了,各自都舍不得自己塘里的那点鱼苗,不愿意开闸放水,等到坚持不住眼看就要把坝冲坏了,这才开了闸,结果互相之间谁都怕晚了对方一步,责任担到自己身上,于是同时开闸,到最后……”白老爷子恨恨的说道。
“等水退了去之后,死的人比活的人多,不说是十室九空也差不了多少。”
“一群混蛋东西!”林亭南评价道。
“可不就是一群混账东西吗?”白老爷子叹道:“当时整个颖安城基本上就是一座死城,没得吃、没得用、没得医,就连水也是不能喝的……当时的颖安刚归到南梁手里不久,还没现在的规模,年轻的、能跑的基本上都跑了,但光在那等死的也有几千号人啊。就在这个时候,就是这个仅仅是个小马行老板的吕淮安吕老板亲自带着人赶了自己马行剩下的全部马匹给全城人背来了救命的东西。而吕公的脸,也是在那时候毁的。从此之后,这吕公在全颖安城的万家生佛的地位算是定下来了。今日能闯出这么大的名堂,也和当日脱不了关系。”
至此,关于这位吕淮安吕老先生的传奇事迹就算是讲完了。众人不禁唏嘘,林可回忆起那老者仿佛血蚂蟥爬过的脸,更是觉得没什么可怕了。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