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旬,那胡子一大把的老头迷离的双眼望着酒桌上头的吊灯,痴醉沉迷,胡老三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只有一些不知死活的夜猛子在往那滚烫的灯泡上撞,全然不顾那炙热的温度。
“看见没有,那群人就像一些虫子一样,不管死活,一个劲儿的往火堆里跳。”老头看来是有些醉了。不过醉了更好,酒壮熊人胆,酒后吐真言。胡老三又给他满上。
滋溜,老头一口抿下去,哈-,脸上呈现享受外加痛苦的表情,这是喝酒人的常态,这一杯下去,老头黝黑放亮的脸更加红了,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胡老三连忙一把把他按住。
“您吃菜,吃菜。”奉上一筷子切丝猪耳朵。
恩,老头受纳了,转过头来滴着脑袋斜看着胡老三,“满上。”
喝得差不多了,不能再喝了,再喝就没得问了。胡老三一边斟酒一边问道,“您老人家刚说到什么您的驴子不听话,跑了?”
“对,那畜生,回头我就教训了它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跑。”
“那您的驴子跑哪去了?”
“进去了。”老头的脑袋都快要趴到桌子底下。
“真进去了?”
“真进去了,我也,俄,跟着进去了。”老头把头一抬。
“没遇上啥事儿?”胡老三循循善诱。
“一开始没,后来遇上了。”头又低了下去快钻到裤裆下面了,其实像他们这样跑货的人算不得什么大商人,不过十一走乡串户的货郎,贩点城里的东西去山里卖了,然后顺便稍点山货下来转手,山路崎岖,土匪猛兽出没不定,赚的钱刚够胡嘴,可如今这世道,有一门营生就算不错了,还能有啥祈求的呢?这满桌子的好酒好菜,一年下来也就过节那么几回吧,萍水相逢,胡老三舍得这么破费,要不是年纪大太多,这老头要改口兄弟相称了。
“您,遇上什么了?”胡老三把他扶起来,继续追问,那片区域,传说是苗疆禁区中的禁区,本地人都很少涉足那个地方。
“很多人,围着一个台子,台子下面点着火,跳啊,跳啊,突然一个东西从台子上飞起来,哗啦一下全停了,再哗啦一下全跪下去。”
“一个东西?飞起来?您老没看走眼吧?”
“耶耶耶,别打岔,听我说完。”老头说道兴头上对别人的插话很不高兴。
“您说,您说。”胡老三就像哄一尊活菩萨。
“这么大个,方形的,凭空蹿起一丈多高,停在那里移动不动。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个人站了起来,估计是土司,就是他们这群人的头头,嘴里不知道唱些啥,就从着人群里又站出几个人,诶,我跟你说,他们所有的这些人除了土司在腰里系一草裙,都没穿衣服,站起来的那几个人里面有个女的**那个大呀,啧啧啧。”看那老头脸上放出的红光,那兴奋的样儿,嗨,胡老三心中叹息,这人老了就越老越不正经。
“后来呢?”越说越离谱,胡老三连忙纠正老头的回忆路线。
“后来,后来那几人站起来的人就冲进火堆里去了!”老头一脸的遗憾。
“都烧死了??”胡老三十分震惊,生人祭早就已经绝迹了,没想到现在还能听到,不由得对老头的话产生了疑问。
“那我不知道,老头子我胆子小没敢往下再看就跑了。”滋溜又是一口酒。
“没人发现你吧。”胡老三想要再问,耳朵里只听见鼾声如雷,侧头一看,老货郎已经钻到桌子底下睡着了。
“明知故问。”胡老三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果他被人发现了的话,早就不可能在这里和自己说话了,对撞破祭祀的陌生人处罚是很严的,何况是如此神秘的祭祀呢,挖眼挖心肝还是小事,弄得你生不如死也未尝可知,关于苗夷的传说,这段时间他听得有不下上百个故事了,一个比一个恐怖。
看着一桌子残羹剩菜,胡老三觉得值,这是所有故事中最生动最直接的一个,当事人就趴在桌子底下呢。起码弄清了几点,第一,神台的具体地点,就是老头说的那个台子,胡老三以前早有耳闻,苦于用排除的方法太费时间耗费精力。第二,盒子,且不说那此盒子是不是要找的东西,起码在外型上是对上了号。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靠近神坛的路线,这老头和他的驴子可帮了大忙,胡老三知道了一条从后面上山的法子。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清早那老头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昨天说了什么,胡老三笑笑说没什么,就是喝多了点。老头这才安下心来,用过早饭客气几句就走了,继续他周而复始的跑商生活。萍水相逢,聚散分离,很平常的事情,这种感觉胡老三蛮喜欢的,不想有些人一下子好得甚至要从身上切块肉给你吃,但是转身就翻脸不认人捅你一刀子,如果人生随缘,少些纷纷扰扰恬淡一生,该多好啊。
但是现在不是做白日梦的时候,胡老三还得去采办一些上山的物件。
这个县城并不大,四面环山,但因为它是出入少数名族区域的关口而十分繁荣,各族人民聚居在此,小买卖十分发达,用不着吆喝,每个摊位前都是一堆一堆的人。
胡老三置办了一些绳索,竹筒,还买了一些时下流行的水晶眼镜,万花筒之类的玩意,他得扮作一个买卖人,进山后也好活动,免得引人注意。顺所是山中一种野麻编织的,十分坚韧结实。至于竹筒,这里的买卖人都了解,没它是绝对不会进山,这东西是用来防人熊的。
一切停当,歇了一日,准备起程,可巧当晚旅店里又投宿了一位从大城市里来的人,准备进山收些药材,聊了一晚上很是投机,便一道结伴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