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恪的招呼之后,神色惴惴不安的魏徵缓步走了进来。
杜如晦看着走进来的这人,他十分确定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人,但又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可又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他问道:“这位是?”
李恪傻笑着答道:“秦伯伯说他叫魏徵,这个名字你不是也跟我念道过好多次吗?”
“什么,魏徵?”杜如晦一下子站了起来,上下仔细端详了一边,接着几步走到魏徵面前,认真的问道:“你就是前年出使抚慰山东的秘书丞魏徵、魏玄成?”
“正是罪臣”,看着杜如晦有些炽烈的眼神,魏徵有些心虚地答道。
得到肯定回答的杜如晦没有激动,而是朗声诵出了一句诗:“杖策谒天子,驱马出关门。”
听到诗句的瞬间,魏徵心中一动,跟着缓缓诵道:“请缨系南越,凭轼下东篱……”沉吟到此处,两行热泪从魏徵眼中悄然滑落,他怅然说道:“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当年出关之时所做的这首《述志》啊!”
“玄成说的哪里话?”说着,杜如晦拽着魏徵一同坐了下来,兴奋地说道:“这首诗作意气风发、气魄宏大,非胸怀天下,经世济民之士不可做也。”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李恪:“我常给秦王的王子们诵读此诗,以此来教导他们为政着当从天下着眼,以万民为念,立宏志,大志方成啊!”这就是李恪自信杜如晦能推荐魏徵的原因,杜如晦与魏徵并不相识,可是这首《述志》让杜如晦成了魏徵的Fans,而且从他有空就对人吟诵此诗来看,他还是个超级Fans,一点儿都不输于李恪前世时那些追星的Fans们。
看着兴奋热情的杜如晦,魏徵却是一脸惆怅,他苦笑道:“如今是诗文仍在,人却没落了,成了阶下之囚了啊!”
“让玄成受苦了,”杜如晦不无遗憾地说道:“也怪我太忙,分不了身,一直没查看俘虏名册。我要是知道你在营内,肯定立即就去接你了。”
“怎么样,杜伯伯,是你想见的人吧?”李恪做了个鬼脸说道:“你该怎么谢我啊?”
杜如晦这才想起旁边还有这么个豆丁呢。他连忙哄道:“好。好。殿下。你想要什么快说。这天色不早了。你得赶紧回去就寝了。”
“哼——”李恪一扭头。一脸不满地朝门外走去。临出门甩下一句话:“我先给你记个帐。等我想起怎么让你谢我来再告诉你。哼哼——要是你办不到。我就让父王打你屁股!”说完。他做了个鬼脸走了出去。
看着李恪逐渐消失在门外地背影。魏徵不由地叹道:“这位皇子可真够聪颖地……”
“啊?是啊。鬼点子层出不穷地。”
杜如晦显然并未见过李恪地真面目。这也提醒了魏徵。于是他赶忙变色附和道:“是啊是啊。鬼灵鬼灵地小鬼头啊……”
步出门外。享受着夏夜清凉地微风。心中十分惬意。因为他又朝着自己地目标迈出了一步。此来洛阳地目地已然成了一半了。自己可以暂时轻松一下了。
李恪走了,魏徵心里有点儿没了底似的。但是,很快他就轻松下来,因为杜如晦的坦诚打消了他所有的不安。魏徵没想到杜如晦这个文官竟然有一个比武将还要豪爽的性格,这让同样耿直豪迈的他来说,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魏徵和杜如晦就这么秉烛促膝而谈,从天下大势到诸侯品评,从突厥威胁到江淮乱局,两人越谈越起劲,越谈越畅快,没有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就有了故友重逢,知己想见的感觉。等谈到最后,俩人终于谈到了魏徵的个人际遇,以及他未来的打算……
杜如晦似乎胸有成竹地问道:“玄成此番为秦将军所救,又到了这里,是否是想让我们疏通一下秦王,推荐你到朝中做官呢?”
“不”,魏徵淡然答道:“此番既然到了这里,我就没打算再回朝中。那个秘书丞的闲职不做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能在秦王幕中做个僚属就行了。”
“什么?”杜如晦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秘书丞虽是低品秩的闲官,但也毕竟是朝廷正统官员;可这秦王的幕僚可不一样了,这幕僚不过就是秦王的私人参谋而已,既无品级也无实权,这魏徵真的愿意屈就吗?于是杜如晦认真的问道:“玄成,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这入秦王幕府倒是不难,可你这又是所为何来呢?”
“早就想好了”魏徵同样认真地答道:“我是个做事儿的人,要是不能做实事,纵使给我个尚书仆射做,也只是变成了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而已!秦王胸怀天下,广揽能人异士,必定有我的用武之地。”
“好,太好了!”杜如晦兴奋地危坐起来,高兴地说道:“明天,哦,明天不行……后天,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见秦王,秦王若得玄成相佐,必定是如虎添翼啊!”说道这里,杜如晦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警觉地问道:“玄成如何得知秦王喜欢招揽人才的啊?”私自招揽人才对于皇帝来说是个大忌,因为这其中有一种危险的隐藏意味,那就是培植党羽,意图不轨。
魏徵没注意到杜如晦表情的瞬间变化,顺口答道:“是长……常在秦王身边的秦琼告诉我的,他说秦王以涤清天下为己任,而且求贤若渴啊!”魏徵脑后这时淌下一滴汗——差点儿把“长沙王”说出口,看来自己以后说话要倍加小心才行。
听到这话,杜如晦的面色才恢复过来,继续兴奋地说道:“原来如此,看来我得好好谢谢叔宝啊。”说着,杜如晦指着旁边的榻说道:“玄成若不嫌弃,今晚暂且与我抵足而眠,如何?”
“呵呵——”魏徵朗然笑道:“能与知己同榻,是我魏徵的一大幸事啊,怎敢嫌弃呢?”
“哈哈,好”杜如晦豁然笑道:“明日是秦王大喜之日,咱们先喝他的喜酒,后天,我就把你这位文中子的高徒引荐于他,让他两日双喜,喜不自胜,哈哈……”
两个未来的治士能臣的爽朗笑声,就此在洛阳皇宫中回荡,一个全新的初唐就此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