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混蛋,你把范家当成什么了,范家在此立族三百余年,讲究的是礼义仁信、忠孝廉耻,岂有你想得那般龌龊。把刀还给他,送他们出庄。”
李少天的言语好像激怒了范紫卿,她面罩寒爽地伸手一指李少天,娇声呵斥着他,随后吩咐了福叔一声,气冲冲地扭身准备离开。
“臭……喂,你的东西还你。”
还没等范紫卿走出两步,李少天忽然开口喊住了她,很显然,他开始本想说臭婆娘的,但又怕惹恼了范紫卿,中途连忙改口。
范子卿气乎乎地转过身子,凶巴巴地盯着李少天,李少天朝她伸出紧握的右拳,缓缓松开了手掌,一个绣着鸳鸯戏水的香囊从他手心掉落下来,香囊由一根红线牵连,红线的另一端被他的手指夹住,由于受力不均衡,香囊像千秋一样在李少天的手里轻微晃荡着。
范紫卿怔了一下,觉得李少天手里的香囊十分眼熟,仓促之间忽然响起了什么,慌忙查看自己腰间,哪里还有娘亲送给她的那个香囊的影子,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刚才李少天右手抓她腰部的时候,无意中拽下了她的香囊。
香囊唐朝是女子的定情信物,在找到如意郎君前不得离身,男子获得女子香囊有两种途径,一是女子倾情相赠,一是比武相亲所得。
女子倾情相赠大多有私定终身的意味,要想成其好事还要过父母这一关,不知道门户身世观念拆散了多少对苦命的鸳鸯。
比武相亲则是唐朝官宦世家和名门望族采用的一种选婿手法,一是宣扬家门声望,二来也是选得一名才貌双全、门当户对的贤婿,主办方对参加参加者的家世、年龄、容貌和德行有一定的限制。
唐朝中上层社会的女子大多受过良好教育,喜欢身着男装和胡服抛头露面,文采出众的女子甚至在跟男子进行的诗赋文墨比试中获胜,更有青年才俊幸运地通过比试抱得佳人归,而且此事屡见不鲜,时有发生,被传为一段段的爱情佳话。
不过那些都是颇为风雅浪漫的文比,男子和女子的武比却闻所未闻,范紫卿和李少天之间的比试勉强可归纳为一种武比,按照习俗,一旦女子答应了比试,而且家人也没有反对,如果在比试中被男子设法取得了随身香囊(一般文比都是男子通过文采赢来的),那么就意味着双方你情我愿、光明正大地定了终身。
换句话来说。范紫卿既然答应了比试。随着香囊被李少天取得。两人地关系就好像私定终身一般。而李少天哪里清楚里面地门门道道。傻乎乎地把香囊还给范紫卿。这岂不是在获取了范紫卿地“芳心”后又明目张胆地抛弃她。她现在身份就犹如一个弃妇。简直是奇耻大辱。
脸色白得像新出炉地宣纸。两行屈辱地泪水顺着范紫卿地脸颊流了下来。她愤怒地瞪了故意当众羞辱她地李少天一眼。一跺脚。双手掩面。扭身跑开。
“杀了他。”
王枫和赵俊杰怒视着李少天。抽出腰间地长剑。异口同声地大喝一声。站在两人身旁地家丁得到了命令。抽出武器杀气腾腾地逼向李少天。大有致他于死地地架势。
“我拷。不讲理了。”
李少天吓了一跳。连忙把秦雨凝护在身后。心想这些人太野蛮。太不讲理了。动不动就要杀人什么地。而且范紫卿更奇怪。自己好心好意还她东西。她不说声谢谢也就罢了。怎么忽然间就翻了脸。一副苦大仇深地模样。恨不得生吞了自己。
围在四周的范家人也抽出武器跃跃欲试,双拳难敌四手,李少天暗骂一声无耻,无奈地转身抱住了秦雨凝,用身体把她护住。
脸颊紧紧贴在李少天坚实的胸膛上,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慌乱的秦雨凝安静了下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彻底,李少天并不是一个懦夫,他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男人,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也许他就是可以值得自己信任的人,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死亡的降临。
“住手!”
眼见两人就要丧命在乱刀之下,一声怒喝响起,及时制止住了围攻的人群,人们自动闪开一条路,范立游阴沉着脸走了过来,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出来收拾残局。
“谢天谢地,吓死我了!”
李少天闻言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心中暗自庆幸,松开了秦雨凝,一脸感激地望向走过来的范立游。
范立游也在打量着李少天,下午他遇见范紫卿后就急匆匆拉她回了范府,根本就没有见到当时跟在族人最后面的李少天,只是事后听闻范紫卿说起过两把宝刀的事,也见识过了两把宝刀的锋利,那简直就是削铁如泥,小孩手臂粗的铁棍一刀两断,而且刀口没有丝毫的缺口,他从没有见过做工如此精致绝伦的宝刀,更没有看出刀身的材质,震惊之余本想去找李少天询问,但由于当时事务繁忙而且李少天处于昏迷,他也就暂时把宝刀的事情按了下去。
跟范紫卿单纯喜欢宝刀不一样,范立游见多识广,他更看重的是宝刀背后的价值,如果李少天懂得宝刀的制作方法,那么这将是一笔多么丰厚的财富,更是结交襄州节度使赵汉的敲门砖,只要得到了赵汉支持,那么范家就能在乌县屹立不倒,长治久安,即使赵汉倒了,只要拥有宝刀的制法,就不怕那些节度使们不对他们以礼相待,毕竟打仗是要军器的,好的军器可是带兵将军们的至爱,关键时刻可是能保命的。
见到了李少天后,范立游心中大为震惊,一眼便看出他不是大唐的人,他的服饰,他的发型,他的言谈举止,他的行囊,所有的一切都令人费解,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笼罩着一层令他看不透的迷雾,因此他才没有制止范紫卿,结果闹出这么一出乱子来,可以说他间接地负有责任。
既然范家的人出面了,王枫和赵俊杰只能作罢,插回佩剑,恶狠狠地瞪了李少天一眼,火急火燎地追向范紫卿。
“刚才紫卿失礼了,这位先生不知如何称呼?鄙人范立游,紫卿的二叔。”
微微一笑,范立游友好地向李少天一拱手,率先行了一礼。
“那个,鄙……鄙人李少天。”
学着范立游的模样,李少天也似模似样地也拱了一下手。
“看先生的装扮不像我大唐人氏,敢问先生从何处来,来我范王庄所为何事,鄙人也许可以帮忙一二。”
李少天拱手的动作不仅生涩,而且把姿势搞反了,拱手礼应该右手握拳在内,左手手掌在外,而他却是左手握拳在内,右手手掌在外,范立游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问。
“我是china人,今天顺道路过这里,多有打扰,告辞了。”
范立游看李少天的眼神虽然看似平淡,但李少天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觉得他平淡的眼神里流露出一股难以自抑的贪婪和兴奋,正好有人拿来了那两把武士刀,他接过后尽量模仿古人的语调笑着向范立游打了个招呼,然后一拉呆立在身旁的秦雨凝就想开溜。
“切拿人?呵呵,天色已晚,先生不妨在这里过上一夜,以尽我范府待客之道。”
小声嘀咕了一句,范立游以为china是某个外邦国家,见李少天要走,微笑着挡住了他的去路,同时不经意间做了一个暗示,几名人高马大的家丁围了上来,不动神色地站在一旁。
“那就麻烦了。”
典型的先礼后兵,李少天心中一凉,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无奈地接受外,他还能有什么办法?于是一边在心中恶毒地诅咒着范立游,一边不得不貌似欣喜地接受了这个邀请。
范立游客客气气地把李少天和秦雨凝请到了一个幽雅洁净的院落里,客套了几句就离开,院落外面守满了手持兵器的家丁。
“该死的老混蛋,青天白日地就敢玩禁锢,要是有枪的话,老子非一枪崩了这王八蛋不可。这他妈的什么世道,简直不是人过的,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好死不活地来了这该死的唐朝,来了也就来了吧,还要被人禁锢,简直倒了八辈子霉,对了,哪个王八蛋把我弄这里来的?”
李少天趴在门缝往外瞅了半天,发现自己被人监视居住后,恨不得抽范立游这个笑面虎两记耳光,看来他是想把自己强留在这里,背后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气得用力一拍门,忍不住破口大骂,自言自语地发泄了一通后,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重重地把水杯放到桌子上,临了尤不忘加上一句,“气死我了。”
“咯咯……”
小女孩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眼睛随着走来走去的李少天左右移动着,当李少天说出气死我了这四个字后,秦雨凝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虽然她不明白李少天嘀咕的东西,但李少天此时的表现就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怨妇,模样十分滑稽。
“你还有心思笑,那些王八蛋要囚禁我们,囚禁懂不懂,咱们没自由了,成了人家桌上的一盘菜,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李少天苦笑一声,无力地倒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秦雨凝双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望着床上有些孩子气的李少天,一个人如果肯在你面前毫无防备地吐露心机,那么就表明他已经把你当成了朋友。
“不行,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和他们斗争。”
无聊地望了一会儿天花板,李少天噌地坐了起来,满脸坚毅地冲着秦雨凝一握右拳。
“斗争?”
秦雨凝第一次听说这个词,眼睛一亮,兴奋地点了点头。
“可是,要从哪里开始呢?”
正当秦雨凝满怀期望地期待李少天往下讲时,他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身体一歪,四仰八叉地重新倒在了床上,重新望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秦雨凝先是一愣,随即掩口而笑,李少天这个人很有趣,跟他在一起很开心。
不一会儿,房门被人推开,几个丫鬟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有条不紊地各色菜式摆在桌子上。
“这位小姐姐,请问贵府出了什么事?”
夜幕已经降临,范府灯火通明,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哭声,李少天被那哭声搅得心烦意乱,起身拦住一个丫鬟,笑眯眯地问。
“先生说笑了,奴婢可担当不起小姐姐这三个字,我家三公子被歹人所伤,危在旦夕,家里正在准备后事。”
清楚李少天是范府的贵客,丫鬟恭敬地冲他一躬身,面色忧伤地解释。
经过丫鬟大略解释,李少天这才了解到范子建被范王庄另一大族王家的人袭击,身受重伤,连襄州的什么张神医都束手无策,现在正在躺在床上等死,从丫鬟的言语中不难看出,范家对范子建异常重视。
丫鬟们本想留在室内服侍两人进餐,却被李少天满脸笑容地赶走,他目送丫鬟们离开院门后,这才关上房门,手忙脚乱地在背囊里翻腾着,最后掏出两个装有盘尼西林的纸盒子和一个装有注射器的铁盒子。
每个纸盒子里都整齐地排列着12小瓶试液,铁盒子里则是一大一小两个玻璃制注射器和两排不同规格的针头,李少天疯狂地吻着纸盒子,他忽然发现老妈于慧简直太伟大了,太有先见之明了,强迫自己带的这些药品将在关键时刻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简直就是绝处逢生,一时得意忘形李少天手臂做着波浪,口中哼着rap,在房间里跳起了太空舞,不停地从秦雨凝眼前来回滑动着。
“李大哥什么都好,就是时常犯些疯病。”
秦雨已经习惯了李少天的古怪行为,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兴奋地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他,忍不住腹诽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