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鄢啸提亲一事不了了之之后,鄢家倒是没有再找过唐胤的麻烦。.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平静无奇地过,只不过山雨欲来风满楼,暴风雨没来之前都是格外宁静的。
唐胤虽然没有答应鄢家的亲事,但这件事情却被有心人故意透露了出去,于是在外界看来,无论他姓唐的再怎么解释也注定摆脱不了鄢家女婿的无实名分了。《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给至尊宝盖了个章就说他是她的人了。这样的事情看似滑稽,等落到自己头上才不会仅仅把它当做无厘头。被鄢家盖上章的唐胤,如今也只能默默承受了。
这次被狐狸盯上,看似无辜,其实唐胤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该来的迟早会来,蜀都这块大蛋糕眼看就要摆上餐桌,等着分一杯羹的狼们自然要纷纷浮出水面了。
与胡立的谈话没有达成任何明面上的协议,但两个当事人都各自心照不宣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身为学生的唐胤无意间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大蛋糕”的分发人,他想要的那一份又会有多大呢?!
放学回家的路上,唐胤再次感叹世事无常,值此多事之秋,无论是擎天巨擘,还是升斗小民,要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不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不行,因为人不惹事,事也会主动惹人。
横在唐胤面前的是一辆黑色的奥迪A8,拦住他去路的是一个全身纯白西服、领口用金线绣了一个“冥”字的男人,阳恒。
深蓝酒吧,二楼。
“那天你见过鄢燕儿了?”阳恒淡淡微笑,“觉得怎么样?”
唐胤虽然见过鄢燕儿,但却不方便做出太过直接的评价,只能公式化地道:“人很好,各方面都不错。”
阳恒呵呵一笑,显然没有轻易放过唐胤的打算,又问道:“各方面!都指哪些方面啊?”
唐胤一怔,没有想到阳恒会就这个怎么看都没什么价值的话题纠缠下去,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与言若曦在浣花溪喝茶“意外”巧遇鄢燕儿香盈袖的经过,印象中的鄢大小姐没有纨绔子弟脸谱式的嚣张跋扈,反倒扮演着一副精明干练的办公室OL形象,知性,性感,就像一朵刚刚出水的芙蓉,娇艳欲滴的同时又有一种红苹果式的成熟。对于从外表看不出真实年龄的她,唐胤还真说不出她比较突出的是哪些方面,只能摇头苦笑,道:“美丽大方,举止得宜,谈吐优雅,身材也很好,穿着更是恰当到无懈可击,总之在我看来,这位鄢大小姐是个几乎能用完美来形容的贵人。”
“的确,你说的这些都没错,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阳恒伸出一根手指,在唐胤眼前摇了摇,故作高深地道,“重点是,她是一个能让你少奋斗三十年的女人。”
一个能让男人少奋斗三十年的女人,这是什么概念?这就相当于一个梦想开宝马坐奔驰却只能骑自行车的草根,突然有机会开上劳斯莱斯幻影。说白了,这是理想与现实的距离,而且这个距离很有可能大于三十年,甚至是一辈子。
一穷二白的草根阶层忽然之间将金钱、权势、地位变得触手可及,而为此所要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娶一个女人,慢说是一个无论相貌才智还是品味内涵都堪称完美的妙龄少女,就是丑若无盐、恶心到要人老命的雌性牲口,这世上也没有几个男人有勇气和魄力去拒绝。这些男人中既包含一心想吃天鹅肉的蟾蜍,也不外乎门当户对的王子,这就是一个女人之大幸,也是大不幸!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这是大多数男人梦想中的女神,其实它还有另外一种十分具有象征意义的称呼,‘花瓶’。”唐胤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颇有将猥琐升级到气质的精神,道,“在所有人都鄙视‘花瓶’的前提下,做人和做男人都不能算作高尚的我却偏偏打心眼里喜欢这种女人。你说我是不是很贱?”
“很贱,不过像一个爷们,哥哥我喜欢,虽然我对你那什么羞什么嗅的弄不明白。”阳恒拍了一下唐胤的胳膊,挤出一个“我理解你”的眼神,又道,“不过,我同样不明白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唐胤坐正了身子,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神态,答道:“我的意思就是说,鄢燕儿显然是个与‘花瓶’无关的极品女孩子。”
这句话是有潜台词的,阳恒的理解是“鄢燕儿不是‘花瓶’,我不喜欢”,而当事人唐胤想要表达的却是另一番意思:“我喜欢‘花瓶’,但不代表我不喜欢‘非花瓶’”。当然,外表猥琐内心也不怎么纯洁的唐胤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阳恒自以为了解了唐胤的心思,脸色因此变得阴郁起来,带着不再友好的语气,道:“那么,也就是说——”
阳恒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唐胤打断:“不过该做的我还是会做,这是我对一个长辈的承诺。”
话被堵在嗓子眼里的感觉就跟张嘴飞进一只苍蝇却又吞不下去的感觉差不了多少,阳恒艰难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平息心里的怒火,决定不再做自取灭亡的拐弯抹角,直接地道:“就在两个小时之前,城北黑虎帮被灭了,是傻豹手下头号人物宁冲的手笔。”
“小豹子头宁冲?!”唐胤皱了皱眉,开始思索当前的形势,实在没有想到雷豹会有率先出头的魄力,只是他手下第一员大将宁冲着实不好惹,应该算是和秦公侯一个级数的人物。
阳恒肯定地点了点头,思考着是否有必要向唐胤解说这件事更深层次的内容,却听见后者已经自言自语地道了出来:“黑虎帮我没听你说过,在蜀都应该只是二流甚至三流帮会的级别,但好歹也是在城北这块地盘上挣扎求存的蝼蚁,青龙帮丝毫不顾及忠义堂的面子悍然将手伸到这里来,看来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宁冲的这一下看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恐怕其他几个人也要开始动手了。”阳恒话语间透露出一股杀气,眉峰也拧成一团。
唐胤右手中指敲了敲玻璃桌面,饶有兴致地道:“好一个举重若轻,看来所谓的傻豹也不傻啊。黑虎帮的事虽然不大,但若是忠义堂不出来主持公道,怕是整个城北地界仰鄢家而生的小帮会们都会揭竿而起自谋出路了吧。”
“不错,”阳恒右手使劲一捏,仍然装着红酒的玻璃酒杯变碎成残渣,一双不算十分阴鸷的眼神狠辣辣地盯着唐胤,道,“听说狐狸找过你了?”
“是有这回事。”唐胤神色丝毫不见慌乱,镇定自若地道。
阳恒紧接着问道:“是要你背叛义父,在分地盘的时候多考虑他一份?”
唐胤不做任何掩饰,道:“没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意思应该差不多。”
看到唐胤没有丝毫做作的神态,阳恒心里长舒了口气,语气放缓了很多,又道:“为什么不答应他的要求?给的条件不够诱人?抑或是……不敢?”
或许是因为阳恒放缓语气的缘故,唐胤也很适时地拿出和缓的语调,平静地道:“都不是。他没有给我开任何条件,不过我知道一定很丰厚;我也不是不敢,而是没有那个本钱。”
“哦?怎么讲?”阳恒好奇地问道。
“鄢家给了什么能让我背叛的东西?没有。”唐胤伸出一根手指,示意想要打断他的永恒不用说话,又接着道,“或许很快就会有,但前提是我得要有能让鄢家放心的忠诚。而那时候,我很有可能已经成为了鄢家的女婿,鄢燕儿的丈夫了。试问,届时的我即使想要背叛鄢家,狐狸,或者其他人,会相信我吗?”答案显而易见,二人心照不宣。
阳恒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透过磨砂玻璃墙哂望着墙外楼下那群陶醉在酒精和荷尔蒙气息之下的男人和女人,似是自问,又似问人地道:“对于黑虎帮的事,又该怎么处理呢?”
唐胤无声地笑了笑,也起身站到阳恒的身边,一手拿烟一手点,应道:“还能怎么处理?人家已经划下道来,也只能接着了。”阳恒轻轻闭上眼睛,无声无息,算作默认。
唐胤也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墙外面的人们,一挥手,将只吸了一口的香烟弹了出去。
试探?
先手?
狮子搏兔,只为磨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