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院系九五级新生都被安排在学生公寓五号楼,杨光的宿舍在三层69号。这是一幢很有年头的建筑,到处可见历史斑驳的痕迹,楼道里的味道仿佛也在提醒人们它的年纪很大。拎着自己唯一的手提包,杨光一步五个台阶,几下就到了宿舍门前。
宿舍门刷着深绿色的油漆,靠上的地方贴着宿舍成员名单,门没锁,杨光推门就进去了,里面人不少,估计一多半都是家长和亲友吧。
“你们好,我叫杨光。”进来杨光主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呵呵,杨光,欢迎你,我叫赵飞,以后咱们就是舍友了,互相关照啊。”一个黑黑瘦瘦的男生看上去很老成,没有其他人脸上的那种青涩,很热情地向杨过伸出手。
杨光是宿舍第四个到达的同学,除了刚才的赵飞是在姐姐和姐夫陪同下第一个进驻外,还有一个长的极其猥琐的小个子男生叫张衡,是父母一同送来的。另一个中等个头,普通长相的男生是来自五川省的学生,叫董必文,一看就是农村学生,很简朴,是满脸皱纹的老父亲陪着来报到的。
杨光和大家寒喧了一阵后还是有点不喜欢和不习惯这样闹哄哄的感觉,借口要去买东西离开了宿舍。
中州大学的校园还是很大,里面各种设施齐全,有商店,书店,邮局,银行,小歌厅,小饭店,理发室,澡堂等等,就是一个小社会,如果是对生活要求不很高的人,完全可以在这里足不出校的生活下去。
杨光没心思欣赏校园风光,在进入宿舍后他就产生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宫老大为他在学校旁边准备一套住宅真是太周到了。因为杨光从来没有过集体生活的经历,而宿舍条件差是动摇他的主要因素。
六个人一间房,上下铺,房间里除了床和两张桌子两组铁皮柜以外剩下的空地加起来不够三个平米。杨光自己琢磨,这要是有人放个屁估计散到外面的分量肯定不如屋里人吸进肺里的分量多。这中大的住宿条件还不如滨海乡镇中学的住宿条件好呢,人家那里房间起码比这里大好多。
十九年的生活中即使最艰难的那几个月,天当被子地当床,好歹还空气清新,可现在这是能遮风挡雨,可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杨光急切想看看大哥给自己购置的那套房子是什么样,条件如何。
中州大学地处城乡结合部,周围有好几个村子,借着中大的光,周边村子的农民都挺富裕,家家户户都盖起了面积不小的大砖瓦房。自己住不了的就出租给中大的学生。刚开始杨光还以为二哥朱明是给自己从农民手里买了套房,但按照路线图找过去一看居然是栋二层小别墅。周围环境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原来是省社科院的家属区,这十几栋小别墅都是院领导级别的住宅。
虽然不知道朱明是如何找到这么个好地方的,但杨光相信他一定花了不少心思,不禁心里热乎乎的。杨光从小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虽然原来的家带给了他痛苦的回忆,但生活条件上,杨光还是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和设施。
进到自己那幢房子,杨光再次被感动,除了房子不是新盖的以外,家里的家具电器等生活日用设施全部是崭新的,都是市场上能买到的最新式最高档的东西。布局上竭力模仿了自己在上水村房子的格局,有些家具也完全是按照那边的的样式购买。
厨房里和自己在滨海一模一样的咖啡机摆在那里,拉开橱柜,果不其然,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橱柜的桑托斯咖啡豆,另一个橱柜则是几十条软包装中华牌香烟。
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杨光也有些发愁。原来自己信誓旦旦要过普通人的生活,看来多年优越的物质条件已经让自己很难吃得下苦了,搞了半天,骨子里自己也是很追求享受的啊。
杨光已经不是原来不知柴米油盐的青稚少年了,他明白虽然房子和家具不要钱,但使用这些电器和设备也需要一笔不小的开支,如果自己不找个待遇不错的工作,还真未必能养得起这个家。
屋子里已经薄薄地落了一层灰,杨光自己动手很麻利地打扫了一番,顿时窗明几净,房间里多了几分生气,多了几分温馨。
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听着丹麦进口音响放出轻柔的音乐,杨光心情特别愉快。
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推开卧室通往阳台的门,站在宽大的阳台上,看着大树参天,绿荫环抱,曲径幽深,杨光感到心旷神怡,对未来四年的大学生活充满了信心和期待。
一楼和二楼各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都安装了高档的洗浴设备,杨光很满意地点点头,脱得赤条条后舒坦地冲了个澡。
热水荡去旅途的疲惫和尘埃,杨光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心情非常愉悦。他光着身子向卧室走去,甚至还顽皮地故意把**的丑蛇甩来甩去。
拉开卧室的衣橱后杨光有些哭笑不得,这四开门的衣橱满满当当,连一点空闲地方都没有了,全是最顶级的名牌服饰,从内衣鞋袜到皮具领带,四季服装,运动休闲,都是在滨海杨光都不穿的奢侈品。
看来大哥是生怕自己忘记了光爷的身份,生怕自己习惯勤俭后远离江湖,煞费苦心地安排了这里的一切,杨光随手挑出几件穿在身上,尺寸丝毫不差。也不知道大哥他们派谁来办的这事,不会是花二娘吧?杨光胡思乱想着,估计男人们干不好这样的事情,这一定要细心细致的人才干的好。
有位革命伟人曾经说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此言诚不我欺。杨光感受这身上折合几千元人民币一条的内裤,剪裁合体,面料柔软,弹力十足,透气性好,比自己那十块钱一条的内裤是好到天上了。人要是天天这么享受下去,谁还愿意受苦受罪呢?
黑帮成员不见得个个都是坏人,但杨光能肯定的是十个有九个都是宁愿流血不愿流汗的家伙,要不人人都想当老大呢,这样的生活,那样的威风,谁不想?
看着这里舒适豪华甚至奢侈的条件,再想想学校宿舍里的环境,杨光不禁苦笑,真让人矛盾呀,大哥,你给我出的好难题。
内心激烈斗争了好久,杨光给自己做了个规定,那就是每隔一天回来冲个澡,每星期周末的时候来睡两个晚上,这里的服饰一概不用。要尽快找份工作,水,电,煤气,闭路电视,采暖,卫生……,哪儿样不要钱啊,一定要自食其力,绝不能等钱不够花了再和大哥他们伸手或张口要。
千思万想,千难万难下定决心的杨光一回到宿舍就不得不重新面对现实了。
估计新生和家长都怕报到迟了有不好的影响,当杨光回到宿舍的时候,最后两个舍友也到了。
比杨光矮半拳的奶油小生是苏良伟,父母和两个姨妈还有一个司机开车一起来的。苏良伟的父亲是个包工头,看样子家境挺宽裕,穿着打扮是六人中最讲究的。
还有一个是和赵飞同样来自本省西州市的同学,叫梁兴邦,是中州的亲戚送来的。
宿舍里已经人满为患,再来一个人连落脚之地都没有了,又一阵寒暄过后杨光得知,董必文的父亲晚上要在宿舍留宿,因为去学校招待所的话一个床位一晚最少要十五块钱,而且来送学生的家长特别多,现在去都不一定能有床位。所以董必文的父亲晚上要和儿子挤在学生宿舍一个窄小的上铺。
看着满屋子的陌生人,想到晚上,那么大岁数的老人家还要和儿子以及其他五个孩子挤在学生宿舍睡觉,想到自己也要和六个从不认识的人睡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杨光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有些烦躁。
“董必文,晚上让你父亲睡我的床铺吧,我晚上正好要去亲戚家,不回来了,这样也能让老人家睡个好觉,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坐那么长时间火车呢。”杨光又决定以做好事为由给自己一个享受的借口。
董必文的父亲一看就是那种憨厚朴实的农民,也不知道人家多大岁数,反正满脸褶皱,又黑又瘦的,只从外貌上看更象是董必文爷爷。听到杨光愿意让自己睡他的床铺,老人家很是高兴,一边感谢一边夸赞,搞的他有点受宠若惊。
其他同学都接受苏良伟一家人的邀请去校园外面的小饭店去吃饭,杨光不愿凭白受人恩惠,借口已经和亲戚约好了推辞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