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和陆香草效仿杨光,自己创业了,同样开了一家规模很小的烤肉店,主营烧烤的同时兼营凉菜和酒水。.
小店十二月一日正式开业,至今已经二十多天过去,马上就满月了。非常遗憾,生意并没有想两人当初预计的那么好,不仅是不那么好,而是很不好。
赵飞和陆香草跟着杨光干了半年时间烧烤生意,他们觉得已经完全掌握了经营这个小生意的技术和手段,不认为有多难,似乎很简单。可是,当他们自己干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样的材料,一样的工序,一样的尽心尽力,可赵飞无论如何也烤不出杨光的那个味道。
赵飞已经在杨光手底下学了好几个月烤肉,也独自上手干过挺长一段时间。象杨光每天晚上十点走后的这段时间都是赵飞在烤肉串,顾客也没怎么说过口味不好。但自己单独开店后,上门的客人却好像是专门来挑刺的一般,几乎人人都说不好吃。
杨光烤肉时两只手同时驾驭六十个肉串游刃有余,可赵飞连四十个也忙不过来。杨光对自己的手艺有强大的信心,工作起来轻车熟路,得心应手。可赵飞缺乏自信,忐忑不安,别人一提意见他就紧张,一紧张更手忙脚乱。
慢也无所谓,慢工出细活也好,可人家等了半天吃到嘴里更不痛快了。“磨磨蹭蹭就烤成个这样?”这是客人们最常说的一句话。
可怜的赵飞哭的心都有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客人都是过去的熟客,过去在杨光店里的时候他们吃的其实也是自己烤的肉串,为什么当时就没说过慢,也没说不好吃,现在都象是要捣乱一样,齐声喝倒彩。
赵飞即使学到了杨光九成的手艺,但剩下那一成是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的,那是一种感觉,只能意会,无法言传。
大家一定都爱吃自己妈妈烹饪的某样菜肴,也许很普通,就是一道家常菜。所有食材配料都很常见,烹饪工序也很简单,但是无论你怎样去做,都无法跟妈妈做的那道菜口味完全一致。
为什么?妈妈做这道菜也许做了几十年,菜里有妈妈对它的感觉,你的感觉不可能和妈妈完全一样。
就是这个道理,不光是加工食物,不同的人干任何一件相同的事时感觉都不可能完全一样。杨光从小练武,他对于身体和精神的控制是别人难以比拟的,他手上的感觉也是特殊的强大。
民间小吃不是工业化的流水线生产模式,肉串架在烤炉上当然不能死板规定一定要烤多长时间,精确到几秒几分,那还得看炭火的温度如何。而烤制过程中肉串上的铁签传来的温度让杨光能很清晰把握住最佳的火候,可这种感觉他能完全复制给赵飞吗?
似烫非烫,这话怎么理解?这个烫是要用谁的手去感觉?
不能怨赵飞手艺不精,也不能怪顾客过于挑剔,一切责任主要应该归结在习惯这两个字上。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任何人一旦养成某种习惯都很难改得过来,惯性的力量太大。
就一句话,杨光把大家的胃口养刁了,让大家的味蕾适应了他那种独特的口味,所以顾客就认准了那种感觉。
也许赵飞离开中大这个地方,在其他地方开个小店,顾客未必就觉得差,兴许还很认可他的手艺。可放在杨光这个师傅曾经工作战斗过的地方,赵飞这个徒弟的手艺就显得有点欠缺,有点不够看了。
杨光的小店关张,赵飞的小店开张,几乎是同时。来赵飞新店的也多半还是那些熟客,人家都知道赵飞是跟杨光学的手艺,潜意识里就会认为他不如杨光。
赵飞和陆香草几乎把所有积蓄都投入到新店当中,想赚怕赔,心里七上八下就不踏实,做出来的东西小毛病可能就会多了点。小毛病被客人小题大做了,两口子更慌神,兴许就出大的毛病了。
恶性循环,客人稍微不满意,赵飞就紧张,他一紧张就更干不好,这下客人更不乐意。如此一来二去,客人不买账了,口碑不好,回头客逐步流失,生意慢慢冷清了。
“那个杨光,人模狗样的真不是个东西。”陆香草咬牙切齿地骂道,“他肯定私藏了什么手段或者诀窍没告诉你,要不咋能成这样?”
赵飞闷倒头抽着一支烟,一声不吭。
“死人啊?你倒是说句话呀。”陆香草使劲拍了赵飞一把。
“说啥呀?材料都是咱们买回来的,烤肉的过程咱们也都在跟前看了无数遍,他能藏什么诀窍?我看咱就是没这发财的命。”赵飞沮丧地说道。
“命,命,命,你就知道说个命。一个大老爷们整天就说这些没用玩意儿,你咋就不能给咱想想办法,再不挣钱就全赔进去了。”陆香草恨恨得说道,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
赵飞抬起头看着女友,一阵心疼,他站起身用手轻轻在陆香草脸上擦拭着,柔声道,“不行就别干了,就当咱之前没挣到这些钱,咱回去发广告。”
陆香草哽咽着说,“我不甘心,不甘心呀。凭什么杨光轻轻松松就赚了大钱,轮到我们的时候就赔得血本无归。我不,我要干下去,你是男人,你给我想办法。”
赵飞心里苦不堪言,暗道你这时候想起我是男人了,要我想办法,当初我不同意单独开店的时候你怎么不听呢。可心里怨归怨却不能再说什么,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要不我去找老幺问问,这到底是咋回事吗?”
陆香草止住了哭泣,抹着眼泪琢磨了半天,说,“当初咱们一声不吭就自己干了,他还能帮咱们吗?”
“唉”,赵飞长叹一声,却是没有回答。
当初本来干得好好的,可天气转凉后凉菜生意清淡了许多,实际上只是相比夏天差些,钱当然还是能赚到的。陆香草卖酒水和凉菜后收入暴涨,心态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越来越沉迷于赚钱的快感当中,越来越把金钱看得重要。
所以,当生意清淡,收入减少后,陆香草心理不平衡了。她一想,自己的生意冷清了许多,收入也减少了,可杨光的生意为啥还那么好,每天三千串,几乎是旱涝保收的稳定。她动心了,她想到了脱离杨光单干。
暑假时陆香草和赵飞单干过一段时间,可当时两人的心态好,一方面是刚开始干没有太大野心,客人多少并不很在意。二来是在杨光店里干没有任何成本费用,没有压力。房租水电杂费都是杨光的,他们卖多少剩下的都归自己,所以就感觉开个小店很简单。
有了单干的念头,陆香草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态,她觉得自己有凉菜和酒水的优势,赵飞也基本学到了杨光的手艺,于是迫不及待地逼着赵飞答应了悄悄筹备自己的小店。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租了个小门脸,制作了喷绘招牌,置办了开店所需的必要设备。
他们手里有两万块钱,拿出一大半投入到自己的小店里,也亏得当时只付了一个季度的房租,否则现在两人就又得回到一穷二白的光景。纵使如此,谁也无法轻易接受这样的事实,到手的钱还没捂热乎呢就又飞走了。挣得挺辛苦,去得却太简单了点。
“要不我去找他?”陆香草也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要负主要责任,当初赵飞想跟杨光好好说说,至少来个好聚好散,可陆香草死活不让,她觉得赵飞耳根子软,生怕他被杨光再说得变了卦。
“我是个女人,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说也不能跟我一般计较不是?”
赵飞苦笑着说,“我看还是我去吧,老幺这人邪乎得很,你没听说吗,当初张巧莉抱住老幺的大腿向他求救,可老幺一脚把人家踹了出去。你说说,换别人谁能这么干?张巧莉不是女人?”
赵飞一说,陆香草也是心里一冷,立即打消了亲自去找杨光的念头。
在很多人眼里,杨光就算有千般理由也不该对一个女人动脚,可杨光就这么干了。陆香草当然也是这么想的,你不救就不救,你看出问题走了也就算了,干嘛还非要踹人家,那毕竟是个女孩子嘛。想到这里,陆香草还真不敢去找杨光了,谁知道那家伙会不会一生气给自己来一巴掌呢。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陆香草垂着头,低声说道。
这大概是赵飞和陆香草认识后她第一次说这句话,赵飞听到后心里的些许埋怨和不满顿时烟消云散。他一把拉过陆香草,紧紧搂在自己怀里。
“傻瓜,别这样说,这是咱们两个人的选择,有错我们一起承担。好歹我和老幺是一个宿舍的舍友,我还是他的老大呢。既然你不想放弃,那我去找他帮忙,我们一起努力,一定把小店坚持开下去,一定要赚到钱。”
赵飞颇为激动地说着,怀里的陆香草也被感动了,呜呜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