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儿痛苦万分,她又犯了错误。
拉麦冬冬去帝王宫玩是个小错误,用小手段离间人家小情侣是个中错误,大错在于杨光对贺志强和陈小虎大打出手后她再次判断错误,错得离谱。
唐心儿上次在中大强干门风波时就错判了形势,误解了杨光,在所有人都疏远杨光的时候她也随大流,没给杨光丝毫慰藉。这次她又认为杨光惹到了不该惹的角色,她甚至都在担心把自己牵连进去,躲得远远的。
贺志强是什么样的人,唐心儿并不清楚,但贺志强的老子贺彪,唐心儿太知道了。那是省里的三把手,分管组织工作的省委副书记,是平远省真正的地头蛇。拖家带口的平远省干部哪个不得看贺副书记的脸色,人家一旦发怒不是收拾一个人的问题,是让你全家倒霉的手段。
唐心儿当初毫不犹豫拒绝贺志强,那是因为一方面杨光就在旁边,她必须那么做。二来是因为她不认为贺志强敢在公众场合下乱来。
杨光虽然厉害,在滨海市,在临海省都有名气,有势力,但唐心儿潜意识里也认为他这个黑老大不足以影响到平远省的官场,尤其是对抗一个省部级干部的怒火,那简直有点荒唐。
可偏偏她心目中正常的事没发生,她认为的荒唐事却出现了。杨光这个过江猛龙轻而易举扳倒了贺彪这个地头蛇,那么快,那么简单。
政协党组副书记,连个实权副厅都不如。对年龄大没有进步空间的地市级干部来说,那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毕竟在级别上升了一格。但对于贺彪来说,那简直就是连贬三级都不止。
杨光居然能动用省武警总队和上百名警察对抗,这是什么概念?唐心儿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恨不得立刻跪倒在杨光脚下去忏悔。
迎新之夜过后,唐心儿立刻把手机关掉,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中州。她好歹是个公众人物,她还有理想和目标,她不想牵扯进杨光和贺志强等人的恩怨中去,哪怕这事和她不无关系。
不到五天,光爷用活生生的现实又给唐心儿小姐上了一课。
一向自信的唐心儿受到了强烈的打击,她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很差劲,怎么每次都判断失误。
作为一个艺人,作为一个女人,就算名气再大,只凭这两个身份的话,那打死她也不敢叫板一个省部级高官。处在唐心儿这个地位上,她多少知道些官场内幕和社会现实。
说老百姓是井底之蛙可能有些不好听,但事实就是如此。一个人的交际范围,生活圈子有多大,你那片天就那么大。你不能指望一个大学生了解一个县委书记的真实生活,你不能指望一个工厂工人理解上市公司老板的生活,你不能奢望一个普通小干部去明白市长大人的烦恼。
唐心儿能见到市长书记,能和厅长局长或者董事长总经理吃饭聊天,能和他们这样的人在一定范围内畅所欲言。她有了解社会的渠道,有了解内幕的资格。
但是,她的身份注定对一切的了解都浮于表面,不够深,不够细,不够完整。
就象她知道杨光的另一个身份是光爷,是个黑帮大哥大。她知道光爷很有钱,不次于那些所谓上市公司大老板。她知道光爷有势力,对白道有影响力,对商道有控制力。但她永远都无法真正了解光爷这谭水有多深。
唐心儿有时候很羡慕麦冬冬,这个没什么心眼,还有些傻乎乎的女孩子却夺得了杨光的喜爱。她也知道杨光喜欢的是麦冬冬的单纯和天真执着,可偏偏她唐心儿做不到这些。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用心机,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做利益得失的考量,她无法象麦冬冬那样一根筋地爱一个男人,一切都是生活的惯性。
正当唐心儿追悔莫及的时候,麦冬冬的电话象及时雨一般缓解了她的不安和焦躁。虽然电话内容让唐心儿感到无比失落,但却也有了一丝安慰。
杨光要扶持她成为一线女明星。
也许这已经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恩赐了吧,唐心儿默默地想。
她相信麦冬冬,在这件事上,她更相信杨光。
如果说先前她不相信杨光能对抗贺彪是正常的,那她此刻相信杨光能把她捧红更正常不过。
文艺圈,应该感谢新社会,因为这个社会抬举了他们。至少包装了他们,给了他们一层光鲜的外衣,一个好听的名字。
当然,怎么包装也改变不了这个行当最本质的特征,那就是散。团结,合作,对这些人来说永远都是假象,都是口号。倾轧才是行业需要,才是根本。
就象部队无法接受个人英雄主义一样,文艺圈也无法接受团结合作。这个行业永恒的主题就是倾轧,互相拆台,你死我活。
过去叫角儿,后来也叫腕儿,现在叫明星,不可能满大街都是,注定光环是个别人的,要想把光环弄到自己头上,那就要干掉别人。
东北有个赵老头,当然和杨光的舍友赵飞没啥关系。耍宝使浑有一套,火了十几年,搭档无数,只要有人气超过他的可能,立刻毫不犹豫地甩掉。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只能容得下签了卖身契的徒子徒孙。
为啥,谁红也不如自己红,红一天就有一天的财源滚滚,红一天就有一天的风格荣耀。
资源是有限的,个人是渺小的,组织是不可靠的,利益同盟是必须的。最合适的依靠对象就是黑白通吃的那些主儿,什么顶级富豪,太子裆之类,退而求其次就是唐心儿眼中杨光这样的角色。
唐心儿不傻,黑不黑的她已经无法在乎,只要有能力捧红她才最重要。况且唐心儿明白最关键一点,象混到杨光这个份儿上,黑不黑的不是普通人说了算,也不是多数人说了算,那只能是极少数,甚至个别的人说了算。
可谁又能知道这极少的人是怎么想,怎么看的呢?
唐心儿能感觉到,这是杨光对她最后的一点情意,无论是看在麦冬冬的面子上还是看在过去她唐心儿一片苦心的面子上。
杨光不是麦冬冬,他精明得很,他能看出唐心儿每一个小动作,能看穿她的每一个小心思。唐心儿知道,她错得太多了,已经无法挽回大局。如果不抓住这最后的施舍,那她也许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也许会后悔一辈子。
放弃对这个男人爱的奢求,接受一份纯洁的友谊,这也许是无奈之举,但未尝不是一种好的选择。
唐心儿下定决心把感情锁在电冰箱里,把事业放在微波炉里。
正当唐心儿和麦冬冬通电话的时候,杨光同学却和兰文英处长偷偷约会了一次。
中州饭店二楼的咖啡厅环境优雅,装潢考究,很有格调,当然也很有价格。很少人来得起这地方,也很少内宾光顾,主要服务对象是住在中州饭店的外国友人,而今天杨光和兰文英居然在这里面对面坐在了一起。
“杨子,你瘦了。”兰文英痴痴地看着杨光,眼神迷离。
杨光哭笑不得,却不再象从前那样厌恶对面这个女人。兰文英,在他惹下别人眼里的滔天大祸时居然还义无反顾地伸出了援助之手。就凭这一点,杨光对她恨不起来。
“兰姐,你又来了,好端端的我咋能瘦呢。”
兰文英苦笑了一下,“你总不相信我,如果你知道半个月前自己的体重,那你现在再去称称,一定瘦了。多了不敢说,一斤二斤一定有。”
杨光心里大为震撼,因为他的确这几天瘦了二斤。最近心事有点多,加上马上面临考试每天减少了一个小时休息时间,另外就是和麦冬冬夜夜缠绵不断,体重就少了二斤。
体重对于杨光这样的人来说非常重要,几乎是恒定的,多年不变的。不能增,不能减,两者都不好。从身高固定在一米八五的一年后,杨光的体重稳稳保持在八十公斤,多年未变。
兰文英和杨光也只有泛泛几面之交,之前杨光只当她在发骚,信口胡言,直到今天此刻,他才意识到对面这个女人有多么疯狂。她记得住自己很细微的一点点变化。
杨光沉默了,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杨子,对不起,我没能帮上你。”兰文英有些哀伤,但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强笑着说,“不过你也用不着姐帮忙,姐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连贺彪都干趴下了,真是好样的。”
杨光淡淡一笑,很真诚地说,“不管怎么样,兰姐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这份情我会记一辈子。”
兰文英闻言眼眶立刻湿润了,她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一只胖乎乎的手捂在鼻子上,吸了两下,又长出一口气,说,“呵呵,其实也没帮上忙,只要你没事就好。小事一桩,别放在心上。”
杨光点着一颗烟,递给了兰文英,然后自己又点着一支,吸了几口,“兰姐,之前我对你有些误会,恐怕你也能感觉到,别怪兄弟。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姐,我是你兄弟,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谁欺负你我饶不了他。”
兰文英终于还是没能抑制自己的眼泪掉下,她噙着泪花道,“杨子,好兄弟,谢谢你。以后我就是你亲姐,谁欺负你我跟他玩命。”
大概谁也想不到,杨光会和兰文英成了异姓姐弟。过去杨光对兰文英简直深恶痛绝,躲避还唯恐不及,现在居然主动认她做了姐姐,奇怪,奇怪。
其实也不奇怪,杨光的世界就是如此简单。美与丑,善与恶,都无所谓。对我不好,你就算是神人圣人,我也不屑理你。真心对我好的人,哪怕是别人眼里的臭狗屎,我也不在乎,愿意和你一起臭。
兰文英在平远省,在中州市也是消息最灵通的一拨人当中一员,她早已知道事情的整个经过,也明白杨光的身份背景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聪明人永远都是聪明人,兰文英同样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先前她觊觎杨光的男色,因为杨光只是个在帝王宫打工的大学生。她觉得自己能满足等价交换的条件,当事情发生变化后,兰文英知道自己走了眼,她能立刻打消自己不恰当不现实的**。
杨光知道当初兰文英看中他什么,图他什么,但现在他仍然佩服她,仍然感谢她。
道理很简单,就换做男人来说,美女人人爱,愿意为美女不顾一切的男人有几个?吴三桂在很多人眼里不好,但对陈圆圆来说,他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越是有年龄,越是有身份,越是有地位的人往往越胆小,因为他在意的人和事太多。在青春期愿意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大有人在,但当青春的热血冷却,当你不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是不是还能象从前一样呢?
兰文英名声够臭,但她是堂堂国家干部,是政法系统的中层领导,是个老百姓眼里的上流社会人物。有钱,有权,有地位,但只要她愿意,她喜欢,她能统统抛却,这才是让杨光最钦佩的地方,也是杨光自己的风格。
两人抛却了过去的恩怨,其实并无利益纠葛,倒也能彼此敞开心扉。管文秀说得没错,以兰文英的年龄和阅历,作为一个大姐姐,她的确称得上善解人意。两人聊得很开心,不时还发出阵阵笑声。
“兰姐,要不我给你找个猛男?”杨光笑问。
兰文英笑骂,“臭小子,都知道你姐是个苦命人了,还拿你姐寻开心,你也不怕让雷劈了你?”
杨光笑笑,“要劈早劈了,也不会留到现在。”
“贫嘴,那你这一走,姐想你的时候打电话,你小媳妇不会让你跪搓衣板吧?”兰文英调侃道。
“呵呵,不会。”杨光笑着说,“她比我还傻,也是个一根筋。只要知道你是我姐,一定跟你特亲,以后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吧。”
告别了兰文英,迎来了中州大学的考试周。
老大赵飞虽然已经从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转回校医院休养,但仍然向学校申请了缓考,杨光没能见到他,很遗憾。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当天下午,杨光和麦冬冬出现在中州国际机场。
站在飞机旋梯下,麦冬冬恋恋不舍地看着远处荒凉的田野,眼圈红红的,轻声问,“老公,我们真的不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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