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霸王身体未愈,如何能够出战,如若霸王有什么闪失,纵然获胜又有何意。”项庄一听殷通要亲自出战,立即上前阻止,他知道眼下‘项羽’连一名普通兵士都不如,冒然出战,必然凶多吉少。
“庄弟不必多言,此战若败,本王生不如死。”殷通强压内心不安的情绪,缓缓地说道:“集合人马,本王有话要讲。”
“诺!”项庄无语,唯有听命行事。
城西校场上,五千穿着整齐,队列略显散乱的楚国新军神情激昂地等待霸王的检阅,这个足亦容纳数万兵马操练的校场,是昔日吴国强盛的见证,可惜吴国的强大只是昙花一现,楚霸王是否也会步人后尘。
“啪”鞭声破空而入,“隆隆”地马啼声随之而至,四匹战马拉着一辆战车驰入校场,御者赵忠勒缰持鞭,一身戎装更显气势的殷通双手插腰,居中而立,身后竖着一面绣着‘楚霸王’三个字的大旗。
“霸王万岁!”校场上顿时响起欢呼声,此刻殷通带着四分激动三分冲动二分无奈一分惧怕立在战车上。看着欢呼的士卒,殷通情不自禁地挥手示意,他的手轻轻一挥,校场内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凝神息气用崇拜的眼神仰望着殷通。瞬间的一动一静,让殷通打心眼里激动,他项羽在江东年轻一代的心目中依然有着无人替代的地位,心中暗道,此生得此奇遇虽死无恨。
“霸王……霸……霸王……”一个十分虚弱的声音从校场口传来,刚从重伤晕迷中清醒过来的项声在亲兵的挽扶下跌跌跌撞撞地走进校场,毫无血色的脸上透着坚定的神色,紧咬牙关跪趴在地道:“末将特来听命!”
“项声,你这是干什么,为何不好好养伤。”殷通立即跳下战车,四肢无力加上盔甲沉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旁边项庄迅速扶住殷通。
项声一手撑地,一手按着胸口的伤口艰难地说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此战关系楚国兴亡,霸王尚且带伤出战,末将身为臣子,安能避战。末将宁愿战死城头,也不愿苟安于榻上,望霸王全成。”
殷通凝视项声片刻,随即朝校场众将士巡视一圈后道:“好,不亏是我楚国大将,只要我们君臣一心,将士一体,何愁强敌不破,何患楚国不兴。”
“楚国必胜,霸王必胜!”项庄率先高喊道。
校场上的五千新兵无不受鼓舞,齐声呐喊道:“楚国必胜,霸王必胜!”
因为项声的出现,殷通事先准备好的动员台词一句没用上,不过效果更佳。殷通重登战车,一挥手,校场上再次安静下来,从腰间取下天子剑,高举过顶问道:“项庄何在?”
项庄应声上前:“末将听命。”
“此战本王暂授汝天子剑,随本王同乘出战。”殷通眼下骑虎难下,只好先找个可靠的保镖,不然凭自已那点三脚毛的本领恐怕难以在战场上生存下来。
能够代王出战是为将者无尚的荣耀,项庄与项羽虽是兄弟,可也是君臣,毕恭毕敬地接过宝剑,用手轻轻摸索剑身花纹,朗声道:“谨遵霸王令。”说完登车,持剑立于殷通右侧。
殷通侧身指着王旗又道:“众将士听着,王旗所向即剑锋所指。”
****************************************************************
此时,灌婴的铁骑也抵达吴中城下,望着城墙上林立的旗帜,明白城中已做好防守的准备,回身望了眼麾下将士,兴奋的神情中带着七分倦意,一路追击,以微小的伤亡击溃项声所部,美中不足地是让项声逃脱,自己的人马也累得够呛。
“大将军,看情况楚军已有准备,况且攻城并非我骑兵所长,又无攻城器械,当如何是好。”部将王翳上前言道。
部将杨喜跟着道:“项羽肯定是担心被我军追上,所以派项声阻截,他才有时间在吴中城中布置一切。”
“据城中细作来报,才三天时间项羽就在城中招募到五千人马,可见项羽在吴中城仍极居影响力,五千新兵再加城中百姓的支持,我军难以取胜。”部将丁礼叹气道。
灌婴沉着脸听完部将议论,伸手轻轻拍了拍马脖子,目光朝城墙上瞟了一眼,转身朝吕马童问道:“吕将军当年随项氏叔侄在吴中起兵,当知城中一些情况,不知有何看法?”
吕马童略一沉吟,言道:“大将军,恕末将直言,吴中城与其它城池不同,项氏在城中有极高的威望,深受百姓拥戴,若想强攻城池,非十倍兵力不可。”
“哼,吕将军言过了吧。”吕胜一声冷笑,对他的言语并未在意。
灌婴朝吕胜一瞪眼,对方脸色一变,当即收口不语。“本将军也曾听闻当初吴中士子豪侠皆出项门,斩郡太守殷通后登高一呼即得八千部众,不想七年之后,其它地方都惧项羽残暴而弃之,吴中百姓依然如旧。”灌婴一边自语,一边暗暗寻思:‘若项羽真想凭借吴中城池以挡己军,当集所有人马于城中,为何派项声阻击,难道他项羽会以为凭他三千训练不足的新兵能够击败己军,明知不行而为之,其中必然有诈。’
“项羽脾气暴躁,自恃无人能敌,可派人于城下以言语激之,或可激其出城应战。”吕马童献策道。
“嗯,此计可以一试。”灌婴赞同。
当即从军中挑出数十名嗓门粗大的兵卒前往城下骂阵,一说项羽残暴不仁,屠杀拒降百姓;坑杀投降士兵;二骂项羽胆小怯战,龟缩城中不敢应战;三赞汉王仁义,劝说城中军民开城归顺。气得城墙上的士兵直咬牙,有几名气盛的新兵拉弓便射,不过对方都在射程之外。
“看来楚军不会出战,兵马分守四门,切断吴中城与其它地方的联系……”灌婴的话还没有讲完,“轰隆”一声巨响,城门突然大开,四匹雪白战马拉着一辆战车飞奔而去,四千楚国新军紧随其后。
“啊!他们终于忍不住出城了。”杨武兴奋道。
“项羽亲自应战,切不可大意。”吕马童一见战车上所立之人,身体一哆嗦,猛咽口水提醒道。
灌婴还想上前说上几句,削削对方的锐气,长长自己的士气斗志。但对方根本没给他机会,战车上项庄抽出天子剑,在空中虚劈一下吼道:“为了楚国,为了霸王,楚国的健儿们,让汉军见识一下楚国勇士的风采,杀呀!”
赵忠的长鞭在项庄说完的一刻抽打在白马的臀部,竖着“楚霸王”大旗的战车率先冲向汉军骑兵方阵,身后四千新军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嗷嗷”叫着冲杀入阵,毫无怯战之意。相反灌婴所部见项羽亲自出战,阵中起了一阵骚动,又见其部如猛虎下山,潮水般冲杀入阵,有些慌了神。自古作战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灌婴的铁骑那股锐气早在击杀项声所部时耗尽,加之已是疲惫之师,顿时被楚军撕破口子,杀入阵中。
灌婴终究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尽管内心无比惊骇,依然沉住气,迅速冷静地分析战场状况,发现项羽战车所经之处必然人仰马翻,项羽站在车上没有动手,可其右侧项庄每挥一剑,就见一道血雾,中者非死即残,无人能近车身;另外引起灌婴注意的那位手持长鞭的御夫,他手中那条一丈七尺长的鞭子在空中舞动,不断有人被其鞭缠住,硬生生地将人从马背上扯下,甩飞出数丈之外,不死即伤,有效地护住马匹,清除道上障碍物,令战车爽行无阻。
“散”灌婴一声冷喝,略显慌乱的汉军骑兵立即作出回应,吕马童、吕胜率部朝左侧退却;杨喜、杨武率部朝右侧散开;王翳、丁礼随灌婴快速后撤。这支铁骑乃灌婴一手训练出来,指挥起来用身之使臂,臂之使指,得心应手,骑兵的机动灵活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殷通终于体会到战争的残酷,空中弥漫的血腥味令其作呕,四肢亦在微微颤抖,只不过飞奔的战车上很难发现。在战场上,人命如同草芥,更是为将者上位的垫脚石。眼看着二军中不断有人倒下,殷通深感受不忍,蓦然,一股暖流喷溅在脸上,液体通过嘴角渗入嘴巴,那种涩涩地金属味道,使体内产生一种莫名地嗜血冲动,慢慢扩散至全身,紧扶车前拦杆的双手越握越紧,青筋暴突出来,忧伤的眼神渐渐竖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