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弈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做实在有些残忍。这户人家善良好客,这个女子美丽柔弱,都让他心里更加难过。
“你丈夫得了什么病?”
顾弈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不管说话是否委婉,他只想尽可能的得到更多的信息,好决定用什么方子来治好这个男人。
女子的脸上的百合瞬间凋零,雾气已弥漫整个眼眶。只是抽泣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会看病。”
简简单单四个字,那女子听了,脸上却重新绽放出希望的光芒。
“我丈夫他前些天跟部落里那些人赛马时突然从马上跌下,正好一条毒蛇窜出来咬了一口。就……就变成这样了……
“大祭祀他也不肯救,说是……只有首领的青狐身上的血才能保住察木的一条命……”
女子说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顾弈不忍,便起身走到男子跟前问道:“几天了?”
“咳咳……三……三天。”
顾弈蹙起了眉头。
三天,仅仅三天便是这么严重,怕是那蛇有剧毒。
随即,顾弈又想起了大祭祀说过那青狐之血可以保住察木的性命。
“想来那青狐也不是凡物。”
顾弈将察木的手腕放平,搭上了脉门。同时仔细观察他的脸色。
“脉象尺上坚实而大;脸色已隐有一丝黑气。
“但并非已不能救。”
老道曾教过顾弈医术,那几本经书里便有《百草经注》和《人体经脉注解》。老道曾对顾弈说过:“行走江湖,要是连辨药识药,搭脉看相的本事都没有,那是肯定混不下去的。”所以,顾弈学的格外认真。
“应是冷水沐浴后,卧睡受凉,骑马时又有邪风侵体,才栽倒下马,而后又被毒蛇咬住。
“病变在足太阴、足阳明、手阳明和手太阳经。
“可这大草原上,不知有什么药物……”
看着察木脸上黑气极其缓慢的增长,顾弈心中一动。
“黑气便是死气。
“若是我用草灵符打入他体内,会是如何?
“草灵符蕴含生气,想来不会有害处!”
想着,顾弈便抬手迅速画出一道墨绿色符篆,打入察木体内。而那黑气则猛然向后收敛了肉眼可见的一小截!
顾弈大喜,随即又想到:“若是在病变之处打入这草灵符,效果会不会更明显?”
于是连续画出四道草灵符,分别打入察木的足太阴、足阳明、手阳明和手太阳经。
四道墨绿色的符篆迅速成型,又拖着绿意钻入察木的体内,只在空中残留下充满生机的划痕。
果然,在病根处打入草灵符确有奇效,察木脸上的黑气连连败退,竟是消散了寸许!
顾弈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被老道收养时没有,那时他以为,这只不过是从一个人讨饭变成两个人而已;在得知老道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时亦没有,因为那时老道已不在他身边,而他却背负着与能擒住神仙的宗派抗争的负担。
从来都是老道给人治病画符,接受别人的拜谢,而他只能在旁边看着。不是老道不给他机会,而是本事不够,能耐不足。
现在顾弈独自把一个将死之人从地狱门前拉了回来,又怎能不叫他兴奋!
右手微微有些颤抖,食指动的更快!一道连着一道的草灵符被画出,不间断的打入到那四个病变之**中。
墨绿色光华在空中来不及消散,便有新的符篆出现,将那缓缓变淡的光束再度凝实。
不知画了多少道灵符,顾弈额头上已是汗流如注,手指划动的速度也似乎略微有些变缓。而他面前却已完全被墨绿色光幕笼罩!光华如天女散花般流泻而下,却很慢、很柔和;如同小溪流水,虽轻柔而有力!强大的生之力甚至使周遭的牧草都焕发出了新的生机!而察木脸上的黑气已然完全消退,渐渐恢复了新生的红润!
深吸了一口气,顾弈停下划动的手指,但那墨绿色的光华却仍滞留许久,才渐渐消散。
察木睁开眼,缓缓的坐了起来,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臂,惊讶的发现居然已经恢复如初!
“伟大的天神,感谢您的恩赐!我眼前远道而来的人啊,您就是天神派来行走凡间的使者!为我们带来健康和幸福!”
察木突然下床,跪倒在地。那女子和女孩也与察木一样,向着顾弈跪倒。
顾弈有些错愕。自己给他治病,怎么变成天神的恩赐了?而自己又什么时候成为了天神的使者?随即又回过神来,想到这里既然有祭祀,那他们的信仰必然就是天神了。
手忙脚乱的将三人扶起,却不知该不该辩解,只得面色有些严肃的说道:“察木,你刚刚恢复。虽然邪毒已经完全驱除,但身体还很虚弱,千万不能再受风寒。”
察木听闻,又要拜谢。顾弈哭笑不得的将他扶住,又叮嘱了几句,便要离开。
“神使大人,今天请一定要留下来,我们会准备最盛大的篝火来招待神使大人!”
顾弈犹豫了一下,却见一只纤素小手轻轻的拽着自己的衣服,原来是察木的女儿。
只听那女孩怯生生的声音响起:“神使哥哥,请一定要留下来!”
“雅若,不得无礼,要叫神使大人!”察木严肃的说道。
“呵呵,不碍事。叫我神使反而不习惯,直接叫我顾弈吧。
“小姑娘叫雅若?很好听的名字。”
顾弈摇了摇头,笑着对察木说。虽然顾弈也只有十四岁,但老道每日的温养筋骨却让他的身体成长极快,个头已跟成年小伙无异。
“雅若在我们大草原上是月亮的意思。”
女子的声音响起,却是刚从帐篷外面进来。
“神使大人,您的帐篷已经收拾好了。今晚我们会用最盛大的篝火招待您,所以请一定要留下来!”
顾弈笑着谢过,不再推辞。
掀起门帘,走出帐篷。顾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到附近一块大石头旁,眯着眼睛躺下,头枕在上面。
“刚才……我好像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地。”
随手画出一道草灵符,然后看着那绿意渐渐消散。
“这草灵符跟我内心仿佛有一丝联系,也有着一种情绪。
“嗯,是焦虑。”
顾弈仔细回想着给察木治病时的感觉。
再次画出一道符篆,只是这次却没有立即消散,而是缠绕在顾弈的食指上。
“我能感到,在这大草原上,草灵符很开心。
顾弈微微睁开眼睛,以仰望的姿势,打量着这个大草原。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它的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