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近处看这小阁,不似方才那么华美,却是别有一番精致的感觉。。
小阁下方是完全架空,被六根木杆支撑起来的。这样一来,阁楼下面的花草就可以自然的生长,而阁楼内部也完全不用担心会被浓郁的水汽浸湿。
“真是巧妙!”
顾弈略微思索,便明白了个中原理,不由击掌赞叹。正要顺着一侧的木梯上去,忽然又听到下面草丛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可以防范毒蛇之类的毒物。果然是精妙之极。”
顾弈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忽然又发现了这空中楼阁的新一处妙用,更是对设计这楼阁的人敬佩不已。
走上楼梯,推开屋门,入眼便是一挂琉璃风铃。房门甫一打开,山谷中清风涌进,那琉璃便被吹得相互碰撞起来,发出鸾凤清鸣般悦耳的声音。
一张墨色漆木方桌摆放在屋子中央,桌下有两张同样纹底的镂花矮凳,上面还摆了一副青花瓷茶具和一盏油灯。只是几乎没有一丝浮灰,显然这里经常有人打扫。
前方左右各有一蓬珠帘,珠帘外侧有两个高脚木架。右边木架上放的是一盆木雕,左边却是一枚铜镜和梳篦。中间是一扇木窗,轻轻推开,阳光便刚好照射进来。这会儿已不似方才那么耀眼,更显得柔和。
掀起右边珠帘,里面只有一方案几,上面铺着毛毡,笔墨纸砚样样不少。桌前也有一扇窄窗,但采光却是极好。桌侧的木架上整齐的叠着一打云宣,还有几手卷轴。卷轴下面还压着数张画好的画。顾弈拾起一张,却发现这画上画的正是那盆木雕。
“这应该就是清浅长老平日所画的吧。”
顾弈掀起珠帘,又进了左侧房屋,却不由的一愣。
一笼朱红色纱幔几乎占据了半个屋子,床沿有着淡墨色的鸾凤雕纹,上面还有一条大红的刺绣锦被,绣的却是这万花谷里的花海。其余只有一方雕花木凳,不见了窗户。
“这可怎么睡。”
顾弈犯了愁。他跟着老道睡过山洞,睡过马棚,睡过草地;就算是在醉卿楼里,那小院的厢房也充其量只能算是干净,清洁,远远比不上这里。最重要的是,这本来是女子的闺房。
“希望不要被笑话才好。”
微微苦笑了一下,又觉得这里都是女子,这被褥是大红色也就不奇怪了。
……
谷中无日月。
十天很快就过去,除了每天有人按时来送饭,顾弈熟识的人却一个都没有来。也幸是这里环境极好,顾弈每日除了休息、养伤,就在这万花谷中散步。见识了无数种奇异的无名花草,心情倒也格外舒畅。
又是一天过去。顾弈身上的伤已经几乎痊愈了,活动活动筋骨,顾弈走到那木架前面,对着铜镜照了照。
“嘿嘿,脸上没留下疤痕就好。”
摸了摸原本是伤口的地方,顾弈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便走进画室,他要将这些天看到的奇花异种全都画下来,就像渡魂诀里老道画的一样。
“师傅的画,我看一眼就能感受到那画的处境和心思,甚至能感受到师傅作画时的心情。从而从那画中悟道。
“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达到这个境界。”
轻叹了一声,顾弈将渡魂诀收好,便开始研墨。
手腕回转,一股淡淡的松香味便从手下溢出。顾弈抬头看向窗外的一朵刚刚盛开的月白色花朵。
他已经看了这株花整整十天。
这朵花十分奇特,顾弈叫不上名字。但每天清晨阳光最初射下的那一刻,黎明最纯洁的露水滴在这朵花苞身上,它就会迎风绽放;而一旦夕阳下山,落日余晖殆尽,这朵花便会悄然落败。
这,是第十一天,第十一朵花。
顾弈双眼望着它出神,手中却已握着从笔架上拿起的一杆精细的紫毫笔。将笔尖沾的湿濡,就在铺好的云宣上缓缓勾勒起来。
花是月白,墨是浓墨。虽是在颜色上格格不入,但顾弈却先将外廓勾画了出来。花茎不长,但与周围的芳草一道,都坚实的扎在泥土里;而周围的其他花朵,却都在这一瞬间不约而同的掩盖了自己的色彩,将整片天地都让给了这一抹月白。
一滴晨露恰好流淌在花瓣的边缘,晶莹之色浓郁,愈发显得圣洁。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呢。”
就在顾弈刚刚收笔的那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了起来。竟是清浅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见顾弈画完,清浅便立刻欣喜的一步上前,将画抢在手中;又看了看窗外的那朵花,不由得赞叹道:
“用墨色代替白色,用空白代替其他所有颜色,竟是将这花开的神韵一毫不差的绘在了纸上;特别是这一滴露珠,真是点睛之笔。”
将这画放下,清浅又转向顾弈,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盛。
“不过,你可有注意到那木架下面的颜料?”
顾弈闻言,仔细看向那放着卷轴的木架,这才发现木架下方果然有一个露出一角的檀木盒。
“我哪里知道那是颜料,还以为是你收藏的什么宝贝,怎么能随便乱动。”
顾弈也不甘吃亏,嘴上反将一军,却也说得在理。
清浅张了张嘴,却无从反驳,脸上的笑容正以极快的速度消失。顾弈见状,连忙转移话题,开口问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怎么没发现?”
清浅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些怪异。
“我们都是女儿身,自然不需要弄什么门锁,你进屋的时候不也是直接推开的么?
“不过,你这下倒是提醒了我。回去以后得给姐妹们的房门上都加一把锁,防止某人趁机……”
顾弈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辩解道:
“长老你这又是何苦呢?上了锁多麻烦,何况我又不是……”
“你不是什么?既然没有什么想法,那还管我加不加锁?”
话还没说完,便被清浅打断。顾弈这才回味起来方才的辩解确实有些不妥。只得挠了挠头,讪讪的笑了两声。
看到顾弈的窘态,清浅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刚才作画时候太专注,当然没有注意到我来了。这都已经过去近一个时辰,要是不想饿死,就赶快吃饭。”
顾弈一惊,心道画这幅画竟然用了一个时辰。但随即又看向清浅手指的方向,是一盒饭笼摆在外面的方桌上。
清浅竟是给自己送早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