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韬光养晦第二十九节延庆的攻防战
蓟镇延庆县城
蒙古人的准备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攻城的器械摆的满满的，堆满了城北门的大片空地上，云梯旁、撞车上还有箭楼上都是手持各种武器的蒙古鞑子们。.这些个北虏在守城的青壮的眼中，那是跟强盗无异的存在，他们攻城的目的还不是为了城中的金银财宝吗！
两个时辰的时间，足够蒙古人打造攻城的器械了，一万多人齐上阵，到了中午时分就制造出了两百部云梯，五十辆的撞车和八十几架箭楼来。
原先迷失把里从草原各部**征召了三万多的蒙古骑兵，在镇北堡前丢下了三千多人，虽说有一半多是负伤的，但是依照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那些伤员大多也是活不过去的，反正早晚也是个死，就把他们都归入到阵亡的行列中去。镇北堡是他们撤退草原的后路，是无论如何也要守住的。要知道从镇北堡到延庆县城只有沿着白河河谷行进，白河两边近百里之内全都是茫茫的大山，蒙古精锐的骑兵要是被逼走进那里无异于自杀，所以迷失把里留下了五千人镇守镇北堡，加上千余名的伤员足足有六千人。
目前能够用来攻城的部队只有两万人，不过这已经足够了，迷失把里已经得知在延庆周边是没有什么正规的明军了，城里无非是一些的临时壮丁而已，经过这一次的充分准备，很快的就可以拿了下来。
大家也是忙了一天了，砍伐树木、搬运树干之类的都是大量消耗体力的工作，即使是身体强壮的蒙古人也是受不了的。反正延庆县城已经是如同探囊取物般的容易了，也是不在乎一时。于是蒙古大军一声令下，全军生火煮食干粮，吃饱了好一鼓作气的打下延庆城。
李维一站在城门楼子上看见蒙古大营方向升起的烟柱，知道最后决战的时刻就要来到了，蒙古人养足精神后很快就会打过来的。作为一个传统的读书人，保家卫国是他们的最高理想，只是李维一也没有想到这理想竟然来得这么快，在他二十八岁生命的那一年成为了现实。
在城墙上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明白，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这一次将要比清晨更加的激烈残酷百倍。一个个的神情颇为紧张，甚至是握着武器的手心也是冒出了汗来。
这时不知是谁轻声的哼起了秦军每次出征前所唱的战歌来，轻盈的声音顺着城墙的垛台飘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在他们的心中引起了共鸣，于是开始有一个人跟着附和，渐渐地汇成了一个巨大声响，震得正在做准备的蒙古人竟心生畏惧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似乎这几千人合唱的声音能够穿越云霄般，延庆上空没有了一丝的云朵，这在冬天里是很少见到的情形，注定着这里将要发生一场巨大的变故。
迷失把里在中军营帐中也听见了这从城墙上飘来的歌声，出得帐中看见正在做战前准备的那些个蒙古勇士们散发出畏惧的神情，心中不由的大怒道：“我长生天眷顾下的子民们，今天我们将要带着祖先的荣光，去踏平那些南人的城池。那里的金银珠宝、财货女人都是你们的战利品，难道你们能被这几句歌词就吓破了胆吗？现在我宣布攻下延庆城全军放假三天！”
听到头领的许诺，原本有些低迷的士气又都回了过来。什么能抵挡住金银财宝和美女的诱惑，蒙古人的大脑中瞬间就被进城的**填满了，把刚刚的恐惧也是抛在了脑后去了。
“我长生天的子民，大元的勇士们给我冲啊！拿下延庆城，放假三天！”说完，迷失把里翻身上马，拿起了那把从祖上传下来，据说是跟随成吉思汗南征北讨的先祖遗物的巨弓。此弓为八百年以上的柘木为干，贴于弓臂的内侧的则是犀牛之角，用的是漠北草原野牛的筋为弦，弓身缠绕的产自天山的天蚕丝。全长三尺三寸三，需用四石的力量才能拉开，能射近七十丈，已经是超远程的打击武器了。
只见迷失把里一马当先，后面的亲卫们紧随其后朝着延庆城杀奔而去。
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军队是那个时代最具破坏力和战斗力的军队了，可是经过了近四百年的时间，他们的子孙们已经不再拥有了他的勇武和智慧了。这从现在迷失把里部的作战行动上可以看出，时间上的沉淀已经磨去了曾经蒙古人攻城拔地的气势。成吉思汗时代的远程投石车压制，中程箭楼俯射，近距离骑兵箭雨漫射，然后是步兵们的蚁附般的攻城，这一套的作战行动下来，在坚固的城墙也撑不过两个回合。而今天这些自诩为成吉思汗的子孙，嫡亲的黄金家族成员们却只是骑着矮小的蒙古马，用弓箭射杀着延庆城墙上的那些临时组织起来的民丁青壮们。
蒙古人依然分成四路纵队，沿着城墙画着弧线不停的朝城上搭弓射箭，用箭雨来掩护弃马的骑兵的攻城行动。由于延庆的城墙要比镇北堡宽的多了，一次性能够投射的兵力也是足够的雄厚，所以每队蒙古骑兵多达两千人，剩下的则分为两拨轮番的向城墙发起冲击。
延庆城内那众志成城的歌声多少的打击了蒙古人的士气，在迷失把里一番的利诱之下堪堪的回复了一些。众人也是冲着金银和美女，玩命般的攻向城头去。迷失把里纵马来到城墙下，离着有三百余步的距离上就开始搭弓射箭。他的弓是难得一见的四石强攻，非力大之人所能拉得开的，只见迷失把里左手擒弓，右手拿着一支三尺多长的特制箭矢放在弓弦上，用力的把弓拉圆，瞄准站在城楼之上的李维一就射了过去。草原上打拼出来的人，都是明白一个道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虽然不知道是哪个民族的经典，但是却被草原上的民族奉为经典，至少迷失把里同学已经虚心的懂的了这个道理了，所以他的第一箭就冲着延庆城的最高长官李维一飞奔而去。长长地箭矢后面的羽毛被高速而行的带动着，甚至发出了‘呜呜’的声响，三百余步的距离刹那及至。
马贲作为一名专业的军人，从军已经近十年了，自从逃出土蛮部的那一天起每一天都是在复仇的信念中度过的，他无法忘记自己的亲人惨死在那些北虏蛮人刀下的场景。今天在城墙之上看见这些临时组织的士兵们的状态时，就已经注定了失败的命运了，最多只是个时间的问题罢了。马贲虽然识字不多，但也懂的杀敌报国、保境安民，看着这城墙上一张张有些惊恐的脸，心里不由的生出一股豪气来，率先的就把以前常听父亲唱到的那首战歌唱了出来。先是小声的一个人的声音，渐渐的一个、两个人附和起来，在慢慢的扩展开来，整个城墙上都是大家中气十足的歌声，这歌声让城上的准军人们想起了城中的父亲、母亲、儿子、女儿，以及许许多多的亲人们，也让他们知道了自己的责任，歌声唤起了他们心中久违的血型。
李维一是很欣赏这个从镇北堡来送信的军头的，正是他的小小的举动振奋了守军的气势。听着这豪壮的战歌，李维一柱剑而立。这时城下蒙古人的骑兵开始攻城了，一名身穿锁子甲头戴铁盔的彪形大汉飞驰而来，只是一个瞬息就已经搭箭射来，泛着寒光的钢制箭头直直的朝着自己飞来，几乎连躲避的心思也被这一箭给镇住了，顿时脑中是一片空白。难道就这样死去了吗？自己不过是刚刚才出场而已，李维一已经忘记了如何去躲避箭矢了，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那箭矢朝自己而来。
突然一声猛喝，把李维一的思绪拉到了正常的状态，只感到一阵撞击的疼痛从左侧的身体传来，然后自己就已经飞也似的倒栽在地上。
“啊！”的一声低呼，李维一从七荤八素中回过了神，自己好好的坐在地上，用手摸了摸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伤痛。那支箭没有射中自己，李维一率先反应过来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有一声的夹杂着痛苦的声音传来，定睛一看那个前来送信的马贲已经躺倒在自己原先站着的地方，右胸部插着一支羽箭，只露出了不足三寸在外面。
“马壮士，你怎么样了？快来人，去找个郎中过来看看。”李维一心中很是焦急，忙吩咐身边的卫士们去找人，他知道这一次是马贲用自己的身体救了自己一命。
“不碍事的，没有伤到要害，我还能挺得住。”马贲中了这一箭，带走了他大半的元气。箭矢从右半边的前胸穿过肩胛骨下沿，透体而过露出了半截箭矢，寒森森的钢制箭头上还挂着些许的碎肉，那是穿透身体的瞬间从后背上带下来的。
虽然嘴上说没事，但是毕竟是一记很有力量的箭伤，加上是从肩胛骨的下沿穿过，给半边身体带来的疼痛还是让坚强的马贲连连的吸着凉气。心里却不由的说道：这箭太他妈的有劲道了，这么远还有这么大的杀伤力。这迷失把里也是太他妈的变态了吧。
要知道一个优良的弓箭手，能够射个二三百步那已经是天才了，何况现在是冬季，箭矢受风力的影响大大的减轻了穿透力。由此看来迷失把里的箭术应当是蒙古人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了，能在如此远的距离上依然造成这么严重的箭伤，可见他的臂力是多么的惊人的。
马贲只能侧着身子，半边靠在城墙的垛楼下面，每动一下都会牵动伤口引起剧烈的疼痛来。蒙古骑兵的速度很快，他们沿着城墙分成四路纵队不停的抛射箭雨压制城头上的军民。马贲躲在用厚实的的门板搭建而成的工事中，头上如同下雨般响起‘啪啪啪’的声音，那是箭矢下坠后钉在门板上的声音，如此密集的箭雨是的守城的军士们早就已经躲在了城墙的各种工事之中了，但是还是不时的有中箭的惨叫声发出来，多是一些没有躲避好的倒霉鬼们。
很快的郎中就顶着一面案板大小的木板，来到马贲躲箭的地方了。
来人是本县的医正，医术在延庆也是首屈一指的。李维一的亲卫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这人是为了救自家大人而受的伤，所以直奔本县最好的郎中那里把他请了来。这时，作为总指挥的李维一发布了他自延庆保卫战中的第一个命令。
只听的一声大喊道：“抓紧上城墙，北虏们开始攀城了！快点，快点！”声音急促而洪亮。
蒙古人的压制性进攻已经停止，城墙下都是些游骑，在等待机会猎杀那些守军。蒙古步兵已经把云梯搭在了城垛的空隙中，正在努力的向上攀爬着。十几丈外的七部箭楼树立在那里，上面的蒙古兵也是不停的用箭矢射杀城上的守军。这箭楼是用几十根长木简单搭建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平台，顶端用木板铺上，士兵就或站或跪的从上面射击。因为箭楼是于城墙一般高的，所以他的杀伤力要比城墙下的那些游骑兵们精准和威胁的多。
城墙上的守军不时的有人中箭倒下，箭楼的存在也给守城的士兵心里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李维一看着箭楼的威胁，一时气愤不已，这延庆作为一个军事重地，城中的军事物资是多的不得了，但是却是没有火炮、火枪之类的远程打击武器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东西逞威。
“大人，我们的军械库里不是有几部的床弩的吗！正好可以拿来射那几个箭楼。”身旁的一个亲卫说道。
“对呀，虽然那些床弩已经是好久都没有用了，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了，你找几个人去把他们抬来。”李维一听后，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的兴奋。
他们所说的床弩是英宗正统年间为了防备瓦剌，而命当时的一些木匠们依照书中记载的图样复制成的，已经是有些年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够使用，不过有了心理多少有点安慰。
此时的马贲箭伤已经处理完了，那个郎中来了以后，看了看没有伤到筋骨，只是从骨头的缝隙中透体而过的。这也是算命大的了，只要做好消毒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的。郎中用剪刀剪断了箭头，用高浓度的酒精喷在伤口处，轻轻的握住箭杆猛的一拔就把箭矢拔了出来，立刻用大包的金创药敷在伤口上。
马贲只是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片刻后就消失了。一看那长长的箭杆已经被郎中给扔在了地上，回头见郎中正收拾医箱准备离开了。当下是不停的表示感谢，郎中也是回礼道：“军爷不用多礼，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正要靠着你们来保护着延庆城中的万余百姓呢！”，说完就冒着箭矢又回到别的需要帮助的人身边去了。
延庆的攻防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了，蒙古人不停的从云梯上攀城上来，箭楼上的蒙古人也是不停的射杀着，加上城下的蒙古游骑。简直是全方位、立体式的进攻了，这是多么的具有攻击力的组合，可惜他们遇到的是一群为了父母妻儿浴血奋战的壮丁们。
蒙古人奋不顾身的向城上攀爬着，城上的人则不停的用石头、檑木和滚烫的热油回应他们，蒙古骑兵的散射大大的加速了城上守军的消耗，在战斗僵持之际，几个李维一的亲卫从军械库中搬来了祖宗级的床弩，只有三架。
床弩是这个时代仅次于火炮的远程打击武器了，用畜力或多人上弦，用丈把长的矛当箭矢，能够轻易的穿透二百步之外的身穿锁子甲的士兵，还是一串。
当箭楼上的蒙古士兵看见十几人在箭雨下抬着一架像床一样的东西时，还是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毕竟在火炮成为明军制式装备后已经史上百年没有这东西了。他们也是不管不顾的朝着他们放箭，谁叫他们人多来着。
“快，快点调试好，打他狗日的！”一名亲卫在箭雨下无法忍耐来，不停的催促着。
虽然这东西有些年头没有发威了，但是依然是保养的很好的，加上他们有找来了几个木匠师傅在旁，很快的就准备妥当了。不过也就是这么一会的功夫，有无人已经被箭矢贯穿毙命了。
“好了，准备好了，上弦！”
“把你的红缨枪拿来！”搞好了才发现，没有合适的箭矢，一名亲卫招呼身旁的一人把手里的枪拿来用。
“瞄准左边的那个箭楼，给我狠狠的射，射死狗娘养的！”
“嗖”的一声，床弩上的红缨枪如同火箭般，发出刺耳的声响径直朝箭楼而去。
原本是应该放三支箭矢的，大家都不知道，只是放了一支，导致力量加强了三倍。本身床弩就是超远程的攻击武器，这下所带来的声响几乎压制了附近正在攻城的蒙古人的呐喊声，大家都停下来看发生的什么事情，连发射的几人也是呆呆的几乎忘记了正处于危险的境地。
红缨枪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狠狠的创在箭楼的中央，如同一把大锯般就把小臂般粗细的木头击成碎屑。箭楼上的人也从五六丈高摔下，十几人大部分都落在了地上，登时是七窍流血而亡，还有几人则落在了那些手持长枪的蒙古人的身上，甚至是从枪尖上穿过，来了个透心凉。
城上几人被这个效果惊呆了，片刻才恢复了神清。城上的守军受此鼓舞，士气也是愈发的高涨起来了。
“妈的，这家伙还真是厉害，快点把剩下的那两台也弄好了，把北虏们打下去。”一人兴奋的说道。
现在城墙上的最高指挥者是县尉张吉，李维一只是在城楼上起到协调的作用，他还是放弃了亲自指挥的**来，和县丞张望一起为守军运送武器和各种弹药。
受到床弩的打击，蒙古人的攻势为之一顿，接着城墙上的三架床弩接二连三的把剩余的几个箭楼也给摧毁了。加上守军的奋勇杀敌，蒙古人的又一次攻城失败了，丢下了三百多具的尸首。
“去看看情况怎么样了？”李维一吩咐身边的亲卫，这一次多亏了三架床弩，要不是他们摧毁了敌人的箭楼，不知有多少守军要葬送在蒙古人的箭下。李维一来到床弩旁边，赞许了他们的行为，没有他们伤亡会更大的。
“大人，看样蒙古人也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吗？”一人毫无顾忌的说道。
“蒙古人的强项在于野战，攻城就爱莫能助了，看来这些北虏是被金银财宝迷住了眼睛，拿己之短攻我所长啊！”李维一毫不在意的笑道。
“大人，此一战我们有四百二十一人阵亡，两百六十人受伤。”一名亲卫巡查一番后，把了解的情况向李维一汇报。
“怎么会有这么大伤亡，我们不是搭建了工事的吗？”李维一被伤亡的数字镇住了，反问道。
“伤亡的大部都是箭楼上的蒙古人所为的，因为他们几乎和城墙一齐，正好发挥了他们善射的功夫，还有就是城下的那些蒙古游骑了，倒是开始时没有受过什么大的损失，还有几十名蒙古人登上城墙造成的。”
“箭楼被摧毁了，要是再晚些时辰，恐怕伤亡会更大的。幸好造箭楼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否则蒙古人有那么几十部箭楼我们就全完了。”李维一感到很庆幸，毕竟箭楼还是要写技术的，蒙古人也是用了几个时辰才造好了七八部而已。
“抓紧叫大家休息，吃饱饭养足精神准备再战。”李维一知道蒙古人也是出来几天了，估计粮草之类的东西也差不多了，不拿下延庆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否则等周边的明军赶到，就只能饿着肚子回草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