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又推觥把盏了几杯,这时候门被推开,几名清秀的女侍穿花蝴蝶般奉上美食,马邑挨近胡国,在饮食习惯上比较胡化,边郡的汉人也都喜欢把牛羊肉切成片用炭火烤熟了食用,但悦来客栈却是地地道道的大楚中原菜色,肉虽是塞外草原的牧羊,却是用梁州的涮肉方法做得水煮肉,鱼虽是冀州境内滹沱水打捞的,却是用扬州糖醋清蒸的手法做得清蒸鱼,其余各种菜色也是花样繁多,极尽大楚菜系,满满的摆了一桌,上菜的女侍们这才躬身施礼,齐齐退了下去。
他们几个人也有些饿了,鼓动双腮据案大嚼,这个时候,却听吱呀一声,门被推了开来,一个身形壮硕的大汉随着花蝶儿走进屋子,向众人拱手施礼道:“末将秦云涛,见过诸位将军。”
众人心知这人是秦云城的心腹,俱都点头为礼,秦云城放下竹箸,使了个眼色道:“云涛,你过来。”后者立即凑近身去,弯下腰将脑袋放到他跟前,只听秦云城低声道:“云涛,你去将宋家小姐送到这里来。”
秦云涛一愣,虽是不解,但还是抱拳领命,退了下去。
秦云城声音虽小,却未刻意用功力去压,宋义水也听得真切,心情登时大好起来,秦云城瞧着他神色,忽然展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举杯道:“宋寨主,以往都是秦某的不是,今日借此机会,秦某向宋寨主请罪了,还望我们宋秦两家从此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说罢,仰头喝尽手中美酒,平心而论,若不是为了兵库密图,他压根也不想得罪宋族。
宋义水却并不买账,冷笑道:“老夫可非健忘之人,秦别将所作所为,老夫铭记在心,来日必有厚报。”
秦云城助纣为虐,伙同邓豹剿灭宋家寨,这等血海生仇,宋义水怎可轻而易举的就忘掉,连石破天都觉得秦云城有些异想天开,一时间整个江月寨沉寂下来,韩世雄听两人说话,虽不知道究竟为的什么事,但心里也明白宋秦两人矛盾之深,怕已是不可调和,一个是自己新任部下,一个是石破天的朋友,虽是多说无异,但他也不想两位就此横眉冷对坏了气氛,忙打圆场道:“相见即是有缘,我们能坐到一起喝酒该是多大的缘分,无论是宋寨主也好,秦别将也好,以往的不快先抛掷脑后,大家痛痛快快的喝几上杯。”
韩世雄的面子不能不给,宋、秦两人不约而同的举起酒蛊,遥遥向他一举,后者举蛊还礼,俱都满饮了这一蛊酒。
韩世雄放下酒盅,将目光投向窗外,遥望着天边那一隅碧空,神色陷入了沉思,叹气道:“本将出身将门,从小深受家父教诲,以除暴安良,保家卫国为己任,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为归宿,原以为脱离家父庇护,在马邑郡可施展拳脚,大展报复,岂料皇上御驾征夷,马邑郡五营抽走其三,更是兵微将寡,守城尚且不足,更遑论其他,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家父身边参加征夷之战。”
秦云城琢磨良久,试探道:“韩督尉可是心忧燕山流匪之患。”
韩世雄将目光收了回来,点头道:“不错,本将来马邑也有三个年头了,马邑郡是一年比一年冷清,以前燕山只有红胡子的时候,出塞的商贾还尚有一丝活路,但自从涿郡的青铜贼流窜燕山以来,塞外的商路基本算是断绝了。”
石破天脑海里忽然掠过青铜贼杨卿正和红胡子陈季真的面孔,有些感叹道:“燕山山脉地形错综复杂,这伙土匪藏身其中,确实难以剿灭。”
“白登山邓豹都能剿灭,青铜贼和红胡子也一样能荡平,终归是有法子的。”韩世雄忽然来了信心,一拍桌子粗声道:“等郡尉廖大人收粮满载而归,郡丞杨大人征夷凯旋而回,便是本将拿青铜贼和红胡子开刀之时。”
石破天和秦云城连忙端起酒蛊,齐声道:“韩督尉,若是剿匪,可要算上末将一份。”
韩世雄哈哈大笑,宋义水适时宜的举杯道:“老夫也敬韩督尉一杯,提前预祝将军大获全胜。”
四人同饮了此杯,身旁伺候的女侍将空酒蛊又注满美酒,虽然宋义水对秦云城依旧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但在韩世雄的调和下,气氛到不显得僵硬,不一会便酒壶见底,桌面一片狼藉,几人正感酒足饭饱之时,吱的一声,木门又被推开。
众人扭头望去,秦云涛躬身施礼,一个头戴帷帽的青衣女子从他身后跟了出来,篷布后的一对翦水双瞳凝视而出,虽然看不清面目,可瞧这妙曼的身形,可不正是宋青儿,石破天和宋义水霍然站起身来,后者欣喜道:“青儿。”
“爹爹!”宋青儿莲步轻起,帷帽后的目光在石破天身上停留了一会,向众人施礼道:“民女见过诸位将军。”
韩世雄错愕不已,忙不迭的叫她起身,心里纳闷不已,不知道秦云城为何要扣押宋义水的千金,隐约觉得此事和那块羊皮秘籍脱不开关系,不过宋秦两族的矛盾,只要不闹得兵戎相见,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正神思之际,秦云城在一旁说道:“韩督尉,猛虎营戎边的三个营兄弟今日换防回来,末将要去迎接一下,就先行告退了。”
“哦,本将随你一起去吧!本将是猛虎营的督尉,于情于理,也应当去。”酒也喝足了,饭也吃饱了,韩世雄也有心离开,话一说完,端起酒蛊向宋义水、石破天说道:“实在抱歉,本将就不陪两位喝酒了。”
见宋青儿安然无恙,石、宋两人心中大定,也无意挽留他,一起举杯道:“韩督尉公务要紧,我两人岂敢耽误。”
韩世雄哈哈大笑,端起酒蛊仰头喝下,向宋、石两人抱拳为礼,在女侍的领路下,起身离开了江月寨,秦云城若有所思的望了石破天一眼,向秦云涛一摆手,两人跟在韩世雄的后面也离开了。
等三人走远,宋义水喝退了女侍,望着亭亭卓立的宋青儿,涩声道:“青儿,都怪为父不好,自从被邓豹俘虏后,让你受了不少的苦。”宋义水眼角有些湿润,他早年丧妻,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的将宋青儿养大,其中感情深厚可想而知。
“爹爹莫要担心,从枯骨门的古邪尘,到秦云堡的秦云城,倒是没有人为难女儿,欣喜这化骨丹不假,女儿也就放心。”宋青儿自小性格坚韧,他从枯骨门讨要了化骨丹,但对这药物是否能宋义水所中之毒也是心中没底,身陷敌手后,她每日心忧此事,倒是对自己安危却不曾考虑过,此刻得见其父安然无恙,这一颗心也就落了下来。
“青儿,今日你能顺利得困,还要多谢石小兄弟,他如今已是马邑郡飞鹰营的校尉,今日若是没有他从中周旋,为父想从秦云城手中轻易要人,怕是要费些周折。”今日虽失了羊皮密图,但若女儿能安然而返,宋义水连命都可以不要,岂会贪恋那身外之物?对于石破天,宋义水已经不是把他当作一个晚辈来看。
宋青儿迎向石破天笑意吟吟的面孔,脑海里浮现在塞外刚遇到他时的狼狈模样,没有想到,短短一月时间不到,石破天已经从一个逃奴身份成为一团校尉,草原狼群杀狼王,万里燕山拒匪首,白登匪营充死间,从塞外见到这个人开始,患难与共互相间彼此信任,结下了深厚的情义,宋青儿心里泛起了从未有过的异样情愫,低声道:“石大哥,不,石校尉,大恩不言谢,这份恩情,宋青儿铭记在心。”
“青儿小姐,勿要客气,我们不是朋友么?作为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石破天双目灼灼的盯着她篷布后面的那张脸,低声道:“青儿小姐,你是我的朋友,又非官场上的人,我还是希望你能叫我石大哥。”
“那青儿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宋青儿也不矫作,低声叫了声:“石大哥。”
这一声叫的虽不是多么蕴含深情,但听在石破天耳里,也是心神一荡,不觉应了一声,刚一张口,又觉得宋义水在旁边看着,有些不妥当,老脸一红,忙道:“宋寨主,此次去收粮,小子有一个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宋义水正在一旁自斟自饮,听他说话,不由“咦”的一声道:“石小兄弟有什么想法?”
石破天坐下身来,在酒蛊里斟满酒水,端起来仰头饮尽,将酒蛊重重放在桌子上道:“如今天下不靖,盗贼四起,又有草原胡国虎视中原,而圣上却好大喜功,举全国之力征东夷小国,只为炫耀军功,实属不分本末,楚国民心已失,社稷危矣,在这个讲究实力的时代,小子不得不多为自己着想,这次去收粮,小子打算和宋寨主做个交易。”
“石小兄弟对形势看得很透,说吧!需要老夫帮什么忙?”宋义水连连颔首,觉得石破天对天下大势说得极为在理,但又不知他所谓的交易是什么?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
“小子准备将收割的一部分粮麦偷偷运出来,交给宋寨主藏起来……”石破天一边说,一边用眼睛仔细观察宋义水的神情。
宋义水觉得石破天胆子太大了,利用职权私吞官粮乃是抄家灭族的死罪,他神情略一愕然,便截断声道:“石小兄弟!老夫也不迂腐,是官粮又如何?还不是百姓辛苦一年的劳作,官府征夷抽光了民丁,落的满地良田无人割种,现在又要大义凛然的没收这些无主粮秣,他们也不想想,是谁造成目前情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手下兄弟能吃饱喝足才是正事,这个交易老夫跟你做定了。”
“那太好了,昨日晌午小子在这里宴请廖郡尉,从他话里琢磨了一些信息,小子觉得官府急于收粮,人手又不充裕,在运作上有些漏洞,从中分一碗羹并不是很难,事成之后所得粮秣,小子和宋寨主就二一添作五。”石破天心中大喜,连忙提出一个分赃建议,乱世之中,无财无势确实举步维艰,早在卫靖仁传达虞世文收粮任务的时候,石破天便打起了私吞部分粮秣的主意,并有特意宴请了收粮军的首领廖玉轩廖郡尉,从中嗅到了一些政治的漏洞,心中便有了计划。
宋义水也不客气,抚须笑道:“好,明天老夫让宋亮、宋黑子、宋达带领二十名宋家寨好手投军石小兄弟帐下,也好让这些年轻人谋个前程,至于老夫和青儿,以及剩下宋家寨兄弟就留在马邑郡做些生意,想来维持生计应该不难,寨子虽毁了,但人却不能白白耗下去。”
石破天点了点头,宋家寨的这些人投军,他必当作心腹来用,毕竟他麾下是新军,他也是个新晋校尉,手底下确实没有几个既能干又得他信任的人,眼见日头有些西斜,他又和宋义水、宋青儿商量了一些粮草运作的细节问题,这才叫过掌柜结账,在悦来楼下辞别两人,目送宋青儿消失在街头后,石破天唤店小二牵过寄存的草原健马,拉着辔头翻身骑上,一人一骑向军营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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