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心有介蒂
作者:玉葬沉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755

宗泽病好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杜充掌权期间,所做的那些恶事全部纠正过来,当他听闻韩怀秋立下大功,而被杜充所抹杀之事时,更是一改以往对杜充的忍让,当着文武官员的面,将杜充一顿痛斥。。

杜充倒行逆施,的确是令许多人都恼火,宗泽发火,却也没一个人敢为他说话,杜充也觉理亏,也只好默不吱声。

于是宗泽在训斥过杜充之后,将韩怀秋等大功另写一表,上奏给了皇帝,同时以留守的名义,将韩怀秋提拔为了统制官。这已经是韩怀秋半年以来,第三次被提升,按照宋之军制,统制统率一军,少则五千,多则上万,如后来的岳飞、韩世忠等人,麾下皆有数万之众,故而统制之职,已经算得上是中高级军事长官了。

然而,韩怀秋却并没有把这当回事,他明白,自己能有目前的官职,完全是得利于宗泽的器重,而宗泽的病情每况愈下,一旦稍有差池,那么自己也就等于失去了依仗,到时杜充接任,自然会毫无顾忌的对他打击报复,这个气,他韩怀秋可是受不来了。

“韩兄,这般美景你不欣赏,却是在想些什么呢?”韩怀秋的神思被刘子羽打断。

“没想什么。”韩怀秋笑答,目光投向丰乐楼下的大街,那里已是彩灯高挂,人流熙攘,难得的热闹。

此时正值元宵佳节,以往的东京城,这元宵节乃是一大盛况,皇帝必会下令整个东京开办灯会,夜里还会施放烟花。

然自靖康之后,元宵灯会便因战争频繁的原因取消,何况东京城连皇帝都没有了,这灯会又展给谁看呢。

不过,今年宗泽却下令务必要重开灯会,一者庆祝此番成功守住东京,二者也是对金人的示威,三来也算是让长期处在战争阴影下的东京军民,能够借此机会稍稍放松一下紧绷的心情。

丰乐楼原是东京城最高大气派的一家酒楼,宗泽已将此楼临街的位置全部订下,令有功的将官们凭高赏灯,也算是一种殊荣。

“不知道宗留守今晚会不会来呢,许久没看过东京的灯会,他若不来真是可惜了。”刘子羽叹道。

韩怀秋的目光投向了大街南侧,却见一队车马正徐徐的望丰乐楼这边而来,遂道:“不用猜来了,他来了。”

那一队车马不多时便停在了丰乐楼下,宗泽在女儿宗玥的扶持下,艰难的下了车,步履蹒跚的上了丰乐楼。

周围的东京百姓一见宗泽出现,立时是一片的欢腾,人们纷纷的上前跪拜。宗泽尽管身体随意的一点行动,都会非常艰难,但他仍极力的保持着笑容,故作轻松之状,和那些热情的百姓们打着招呼。

待得上楼之时,他已是出了一头的冷汗。韩怀秋离得较近,想要上前几步想要扶一下,那宗玥却道:“不劳将军了。”

宗玥说话之时,连正眼也不瞧他一眼,语气颇为冷淡。

“看来这小妞还记着那天的事呀,还挺有脾气的。”韩怀秋心中猜测,却也没有自讨无趣,拱手向宗泽作了一揖,同时退在一旁。

“怀秋啊,扶老夫一把。”哪知宗泽对韩怀秋倒是亲近的很,主动的将手伸了过去,韩怀秋忙是扶了住。

宗玥的脸上明显闪过几许不悦,但也不好吱声,只得与韩怀秋一左一右,将宗泽扶上了观灯台。

东京城的文武官员们已齐聚于此,他们忙是向宗泽行礼问好,宗泽一一向众人打过招呼,接着出现在栏边。丰乐楼下早聚集了许多闻风而来的百姓,他们一见宗泽出现在阁楼上,立刻又是一片的欢腾。

宗泽仁而爱民,强撑着病体,微笑着向楼下的百姓们问候。

不多时,东面天空烟花绽放,这一场烟花的盛景,按照预先的安排开始了。这个时候,人们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天空,而宗泽也才有机会休息一下。

韩怀秋扶他坐下,将一杯热茶正要奉上,宗玥却抢先接了过来,冷冷的来了一句:“我来吧。”

韩怀秋顿觉不爽,却只沉出了一口气,强忍着不悦,道:“宗留守,你病体未愈,其实没有必要冒着严寒出来的。”

宗泽喝了一口暖茶,气息微有些平伏,却是叹道:“东京一城军民,皆视我为支柱,我若不亲自来一趟,怎能叫他们安心。”

韩怀秋暗自摇头,又道:“可是宗留守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身体再有什么差池,这支柱一断,东京百万军民,又当去依仗谁呢。”

宗泽又咳了起来,宗玥忙是为父亲抚背,边又向韩怀秋抱怨道:“你就不能少说几句话么,省得引得父亲咳嗽。”

韩怀秋眼一瞪,便是有些火了,这时宗泽气息平伏,却是笑道:“老夫哪天不咳了七八十回,怎么能怪得着怀秋。”

他接着又向韩怀秋道:“玥儿她心性重,老爱惦记着一些芝麻小事,不过也没什么恶意,怀秋你不用放在心上。”

宗泽都这样打圆场了,韩怀秋还能说什么,何况他本来不屑于跟一个女人一般计较,当下便是拱手一揖,向那宗玥道:“宗小姐,当日的冒犯,怀秋未曾向小姐道歉,是怀秋疏忽了,今天就补上一个道歉,还望小姐不计前嫌才是。”

当日之事,宗玥也未必真就记恨在心,只是她女儿家,极要面子,虽然心中已不介意,但每遇到韩怀秋,却不自觉的要表现出一副冷淡。

这时见韩怀秋这般大度,而父亲又这样说了,她要是还显得有心结的样子,倒显得自己没有名门之秀的风范了,遂是脸上微露笑意,淡淡道:“韩将军多心了,以往的那些事,我早就不记得了。”

“那就好,那就好。”韩怀秋笑着回道。

这时,宗泽的脸上也略有欣慰,却是执着韩怀秋的手道:“怀秋呀,你是咱大宋百年难遇的将才,老夫对你是寄于厚望。我已向官家举荐了你,希望官家也能慧眼识英,将来让你挑起得大的担子。”

宗泽这般器重,却是令韩怀秋颇为感动,但听他的话中,似另有用意,韩怀秋便道:“末将算得了什么将才,宗留守坐镇东京,驭百万雄兵,保得东京不失,这才是真正的百年难遇的将才。”

宗泽却是笑而一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超越老夫。何况老夫的这身体,只怕哪一天就忽然不行了,到时守卫东京的担子,还得你们来挑啊。”

韩怀秋道:“宗留守休要讲这些丧气话了,若是没有你主持大局,东京百万之兵,群龙无首,又怎能守得住呢。”

这时,宗泽的神色忽然间肃然起来,道:“没有老夫,自还有别人来主持大局。不瞒你们,老夫已写下第二十四道奏疏,恳求官家回銮京师,到时候有官家坐镇东京,莫道是守御河南,就是挥师北进,收复故土也指日可待了。”

此言一出,众人为之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