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缎如水一般从她身上飞速掠过。
梦中翻天覆地一场厮杀,只有她和他。
他狠命地咬她,恨不能将她在身下弄死。
他说,岑轻寒,将来若有一日你负了我,我必杀了你全家,让你痛此一生,生生后悔。
他又说,可是除了这天下,你想要的东西我全都给了你,你又怎会负我?
一语如剑。
四周蔓草枯萎一地,干枝叶碎,纷乱地堆萎在她身上。
她浑身颤抖,眼前血幕片片,耳边狼音阵阵,心中知这是梦一场,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知他是谁,可却怎么都想不起他的模样。
痛得好像就要死过去似的。
·
“列营——腰牌——!”
男人响亮雄厚的声音像是从九霄云层中穿出来,直坠她耳边,将她刹那间轰醒过来。
毡车的四个轮子在厚雪上碾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然后猛地一停。
有风卷着雪沫窜入车内,很冷。
她却一身大汗,仰面躺在车厢内肮脏的毡垫上,惊神久久未定。
外面是风的呼啸声,是士兵们的低言耳语声,是刀戈枪剑偶尔碰撞的清脆铁鸣声,是寒天雪地中战马清寂的嘶叫声,是冷不丁响起的男子浑厚低沉的声音——
“拉她出来!”
车板外厚重的毡帘被人唰地撩起来,甩到车厢顶上。
车厢朝旁一倾,她一个重心不稳,跌撞在右面车板上,堆在脑后的发髻乱蓬蓬地散开来。
天上在飘雪,雪花一路打着圈儿,轻巧优雅地旋落下来。
漫天白皑雪色茫然无际,反射着冬日寒光,道道有如单刃尖刀,将车厢中的黑暗霎时砍得粉碎。
她眯了眼,还未适应那光亮,然而车身又猛然反向一斜,有人伸手进来,直拽着她的脚踝,将她拉了出去。
她就像一件货物一样被人用脏毡卷起来扛在肩头,一路入营而去。
头发全部披散开来,腰部被青铜肩甲顶得一下下的痛,前后颠簸着,眼花目眩。
她吃力地稳住身子,试图抬起头来,然而只动了一下,下巴就狠狠地磕在那士兵**的背甲上,连牙齿都在打颤。
只看见大营无栅无墙,外面仅围了两圈长枪作界,是以区分行军途中营内营外之差。
天降大雪,不易伐木为栅,可她却没料到,这支二万人马的军队竟连车墙都懒得做,只简简单单地扎了个枪营便了事,不知是自信于防敌之道、还是压根就没想在此地久留。
千帐相连,一眼望不见尽头,那一座座灰色的帐顶在这雪地上就像是被人随手撒开的一把棋子一般,凌乱不堪。
士兵扛着她,健步如飞,齐踝深的雪在他脚下陷出一个个小坑,来往营道上有人侧目探看,却无人开口相问,好像她的到来毫不突兀似的。
左右前后四军营帐分占东南西北,中军被围在大营正当间,典型的方营。
大帐外面的守兵依例盘询了几句,便放人过去。
士兵走去帐外,高声禀了二三言,抬手掀起帐布,将她连人带毡地扔了进去,然后默默地退了回去。
挨地骤起一片尘。
她被震得浑身酸疼,缓了缓,才慢慢揭开毡毯,从地上爬了起来。
帐中暖热,有灯烛,前方帅案后坐着个男人,身上甲胄只卸了一半,此刻正支肘在案,低眼望着她。
“岑轻寒?”
他问,语气中尚有半分不确定的意味。
她跪好,低眉道:“蒋将军。”
蒋煜嘴角轻轻一撇,声音随即大了起来:“过来!”右手猛地一敲座椅扶手,又展开双腿。
她依言起身过去,到他跟前时迟疑了一下,抬眼看见他那不加遮掩的目光,才一垂首,挨着他腿跪坐下来。
蒋煜伸手去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烛光,眼中微露惊色,半晌后才眯了眼,似是自言自语:“吴王竟真舍得将你贬流到军中来!”
她未动,目光顺势朝帅案上望过去,恰看见上面摊开放着的那张京中发来军前的朝廷邸报。
眉头不可察觉地轻微一蹙,眼底转暗。
“……
显德二十八年七月辛丑,吴王肖塘奏,太子太傅岑峭远私为反诗以教太子,纸墨俱存,其心可诛,仰祈圣鉴事。
七月乙巳,旨谕岑峭远下御史台狱。
八月癸丑,诏岑峭远长子、履正大夫、安远军节度使知容州、至麾将军岑轻爵归京。
九月丙子,岑轻爵振旅归京,夜访吴王府,席间谋刺肖塘未遂,为府中侍卫所逮,杖毙于中庭。
十月庚辰,斩岑峭远于京城东街鼓楼口,以正天下。
十月甲申,旨令三班殿值羁岑峭远妻吴氏、女岑轻寒,押赴北境军前,以充营妓。
十月丁亥,吴氏自裁于京西通州城郊。
……”
蒋煜捕察到她的目光,手指不由一紧,盯着她:“你岑家一门丧落至此,父母兄长皆殁,你却为何不悲不恸?”
她沉默良久,才轻道:“蒋将军尝与家兄同朝为臣,又何苦问我这话。”
蒋煜猛地一把掀起她的下巴,逼她抬眼相视,“好你个岑轻寒!”他冷笑,“我虽知你多年来不为岑家所容,岑太傅与岑轻爵早已不认你是岑家女儿,但我却没料到你竟是个如此心冷的女子!”他身子前倾,拇指沿着她脸颊侧线摩挲了一会儿,“……白长了一张同岑轻爵一模一样的脸。”
她飞快垂眼,长睫轻颤如蝶,上下翩跹,不再开口。
蒋煜却又冷冷道:“如此媚色,也难怪吴王多年来宠你甚重。可是你再美又有何用?到头来不过是捡了条贱命,被人一脚踢到这儿来供无数男人褻玩!”
她的声音似是低到了膝下尘灰中去:“蒋将军殿侍出身,甫一领兵便得北上抗敌的重任,此次云翼军二万人马唯将军马首是瞻,朝中多少武将同僚羡慕将军都来不及……我和将军相比,自然是没有用的贱命一条。”
他听后不怒,反笑:“你以为这天下就只有岑轻爵一人能以未历兵事之身而一战扬名?当年若非吴王极力举荐,他哪得机会挂帅出征?而后他军功赫赫,拜将领禄,一路平步青云,何曾想过你这个妹妹分毫?你与他倒是一对世间绝配!”
她弯弯嘴角,头埋得更低,“岑家家事,不劳将军费心。”
他脸上笑容转寒,突然将她拉到自己身前:“说得好,我本就无心管你岑家多年来内怨如何,只是我倒要感谢你们如今这一出惨剧——倘是岑轻爵迟迟不死,我等又何来机会挂帅领兵、北上立功?”
她的脸色白得出奇,眼中却很平静,轻轻道:“愿将军此番能大挫漠平犯境大军锐气,与符将军合力重夺丹州。这样,我也好能多活些日子……”
他脸色一下子变得黑黜黜的,静默片刻,突然爆发,弯身一把扯住她的长发,将她的脸按到自己**:“把我伺候舒服了,你自然就能活得长。”
她喘气,伸手去摸索他的裤带,几番捣弄后他舒服地一哼,她慢慢低下头,张开嘴唇。
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抓着她头发的手忽松忽紧,口中断断续续道:“倘是让我满意了,我便不叫你去营中妓帐,专留下伺候我一人……”
她的动作快了些,抬眸去望他,神色媚溺,令他心头如被蚁噬,浑身骨头都酥**麻的:“怪不得……嘶……怪不得吴王把你当宝贝似的藏在外宅这么多年……快……再快一点……”
大帐中热意熏人,火盆炽焰的噼啪烈燃之声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混杂在一起,令这帐中温度越来越高。
远处突然传来震天一声巨响,如雷过平原,轰然一声惊飞了二人心神,擂鼓之声如铁雹一般从天而落,砸得这大营都在狂颤。
帐外紧接着传来惊天动地的厮杀怒嚎声。
战马惊鸣声,枪剑利刃相触声,士兵哀号声……
全在一刹那间响起,震人心魄。
蒋煜将她一把推开,起身时步子不稳,神色极是慌张。
地上火盆中的青焰嘶地轻轻爆开来,又一下灭了,外面恰时传来士兵的大声惨叫,有血腥味漫进来。
帐帘被唰地扯落,有人跌跌撞撞冲过来:“将军,大营遭袭!”
蒋煜的两只手尚在整理裤裆处,闻声回头,粗眉怒扬:“可见帅旗?”
来人摇头,神色惊恐:“是鬼章的骑兵!”
帐布被风吹得呼呼直响,帘子破落在地,挡不住外面营中的冲天火光。
黑乎乎的火箭一簇簇飞进来,火苗顺着营外排枪的木杆呼啦啦地烧起来,随风急行,转瞬便将东面的粮仓烧着,砰砰几声巨响,橘红色的火焰裹着黑烟窜起一片,厚雪挡不住烈火攻势,几座帐子被火苗蹭到,眨眼便被吞灭,巨大的火舌从东到西一路狂噬,半营兵帐无一幸免。
战马在营道上横冲直撞,四下逃窜的士兵们在浓烟中跌倒,躲得过敌人的利箭冷枪,却避不开惊慌失措的骏马硬蹄,死伤无数。
滚滚苍烟中,几千人马如同魑魅一般挥剑驰行,青甲黑盔反射着东面熊熊火光,色泽妖异惊竦,令人不敢直视。
怒马泼蹄,气势汹汹,所过之处鲜血没雪,兵溃马翻。
直朝中军扑来。
蒋煜望着帐外的惨烈战景,一时呆住。
“将军!”
来人狂吼一声,拽着他的胳膊便往帐外拉。
他匆忙回身,从案下抓起来不及披戴的肩甲头盔,然后疯了似的跑出帐外,朝大营西面逃去。
火烧了过来,浓烟漫进中军大帐内,呛得她眼泪直流。
她爬起来,以袖掩口,飞快地跑了出去。
身后是冰天火海,烧痕颓布,火势越燃越烈,兵帐架子轰塌倒地的声音不断传来,脚下踩着的雪都被烫成了水,血色倘佯。
营中的士兵们都冲去西面逃命,战马无人羁管,同样在狂奔乱驰,整座大营好似纸做的一般,不堪一击,脆然全碎。
犯营敌军枪剑闪亮,铁蹄下血花朵朵,哀号哭叫声叠叠传来,苍穹都被映作血红一片。
是非袭营。
分明是一场光明正大的屠杀。
远处已有青甲骑兵反身回来,策马一路急驰,扫荡着这边营中的漏网之鱼,长枪一路刺过地上歪七扭八的尸体,空气中升起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她跑了几步,然后停下,微微喘息,两肩不由自主地抖颤了一下。
身上的火色长裙红得刺眼,在这雪地上,在那火海前,煞是惊目。
无论如何,也跑不掉。
行在最前面的敌兵已经有人看见了她,鞭风急起,马儿扬蹄怒驰,几瞬便到了她跟前。
长长的套马绳一甩,卷住她的腰,再狠狠一拉,她便如同细木一根,横倒在地,任由那人拉着往回奔去。
红裙百褶如同破碎的花瓣一般在雪地上蜿蜒前行。
她的脸颊被地上的冰雪擦出道道血痕,整个人被颠撞得像要散了似的,浑身的骨头都在疼,贴地左肋仿佛要戳进五脏六肺中一般。
就当她要被这拖行颠得吐出来时,前面那人终于停了下来。
前方数匹战马齐齐怒嘶,有人在飞快跑动,继而又有被俘士兵的哭声传进她耳中。
她挣扎了一下,想要翻身抬头,可身子却被人猛地一压,头顶上传来一声喝吼:“不准动!”
她咬牙,忍痛抬眼,面前明晃晃的青甲上面印着个鬼符,刺棱棱的吓人。
余光横扫一圈,见周围士兵皆披鬼符青甲,不由垂眼,攥拳。
果真是鬼章的骑兵。
蒋煜早被抓了回来,一身将甲在被俘士兵中间刺眼不已。
有人骑着马逡巡一圈,模样甚为倨傲,手中的长枪戳戳这个戳戳那个,却又不说话,好像在等人。
一个骑兵从东面驰来,近前低声对他说了几句,那人神色便是一凛,嘱咐了手下几人,便匆匆回身,向前迎去。
东面废营血色弥漫,大火未消,浓烟滚滚。
一匹通体全黑的骏马自火烟中轻蹄走出,马上之人青甲银盔,远远望去,在血火色泽中好似晶冰一点,寒得刺心。
长枪白刃一转,折光耀眼。
越走越近。
这边领头那人抬臂压枪,一众鬼章骑兵们纷纷振甲,毫无声息地跃至马下,枪尖抵地。
她感受得到周围的异样气氛,可身子被人压得死死的,无法朝后去看。
耳朵贴着雪地,隐约可听见有马蹄声渐渐传来。
身边青甲士兵们突然如风斩长草一般向两边避去,让出一条道。
她只看得清那黑马四蹄缓缓踏过染血厚雪,自她面前走过,细小的雪沫腾溅起来,落在她脸上,一下便化作了水。
“将军!”
众人齐声大喝,声震云霄。
抬枪时千人甲胄哗啦拉地响,气势迫人。
被俘的士兵中有人发出惊恐的抽气声,像是看见了什么骇人之物似的。
一柄长剑从上探下来,冰冷的剑尖触上她的身子,缓缓一划,继而有男人低寒的声音传来——
“此是何人?”
她抬睫,看清那剑柄,瞳眸忽地一缩。
虎爪盘绕,苍黑绽青,鎏金映彩。
按着她的士兵答道:“属下带人去扫东营残兵,却看见她刚从中军大帐中跑出来!”那人紧接着一扬手,指向俘兵最前方:“想必是那蒋煜的女人,便一并带来了!”
黑骏弯蹄,往前走了几步。
男人的声音愈寒:“押过来。”
几个人将蒋煜扯了过来,朝他膝间猛踹一脚,蒋煜便摔跪在地,吃了一大口雪。
一人上前对着他的脸抽了一鞭,厉声道:“还不问将军安!”
蒋煜的身子在抖,声音也在抖:“我……我乃赜北皇帝钦拜的诸卫将军,岂容你们这些……”
话未说完,他便被人又猛抽一鞭,痛得滚倒在地。
男人忽然轻轻地笑了声。
冷剑寒刃从她腰间移上去,抵住她的下巴,轻抬,让她抬头。
她就势撑起身子,眼睛却紧紧闭着,不去看。
四周一片静悄悄的。
脸上火烧火撩的疼,她被人打量了许久许久,才感到那剑尖离了她的皮肤,微微一松气。
可脊骨才软了一下,便觉后颈一阵剧痛,整个人被抓着提了起来。
她忍住没出声,可却下意识地睁开眼——
青铜映辉,獠牙轻晃,一张鬼面骇人万分,正在她面前半寸!
男人的一双眼冷冰冰地注视着她。
她一时挪不开目光,回视着他,只觉瞳底如被针扎,生疼万分,红唇不禁一颤。
果真……
果真是他本人率军而来!
男人盯了她半晌,忽然一松手,将她整个人重新甩回雪地上。
扯缰转马,对着蒋煜,冷声道:“她是你女人?”
蒋煜半绻着身子,仍是痛得抖,半天才摇了摇头。
男人抬了抬下巴,便有人上前将他一把拽起,押着他上前来。
“想活?”
蒋煜蓦然抬头,眼底恨意惧意掺杂在一起,却仍是不开口。
男人低眼,手中长剑转了半圈,不紧不慢道:“告诉我容州的兵防诸务,我便留你一条命。”
蒋煜稍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此处是陈州……”
身边有人一巴掌扇过去,狠声冲他道:“将军问话,岂容你质疑?”又啐了他一口:“你以为将军在乎你们在陈州和同州放的那点儿庸军?将军问的是容州的兵防!”
容州。
她趴在地上,慢慢地阖上眼。
手不由自主地攥紧,紧了又紧。
脑中又浮现出先前在大帐中的那张朝廷邸报上看见的话——
“……八月癸丑,诏岑峭远长子、履正大夫、安远军节度使知容州、至麾将军岑轻爵归京。……”
容州!
蒋煜被扇得眼冒金星,嘴角流血:“容州兵防为岑轻爵在世时所布,我又怎会知晓……”
旁边的人扯住他的头发,又将他连扇了几个耳光:“你们同朝为臣,你怎会丝毫不知!”
蒋煜浑身发软,抖着跪下去:“岑轻爵于显德二十七年十月奉旨戍边,我于显德二十七年十二月才入殿侍班直,纵是名为同僚,可却从来都没见过他!此番挂帅,是我头次率军北上,目的只是丹州而已,又何从知晓北境其余诸州的兵防诸务!”
男人嘴角一撇,长剑又转了半圈。
后面立时又上来几个青甲骑兵,将蒋煜围在中间,拳脚相加,打得蒋煜惨嚎连连。
蒋煜终是坚持不住,抱头哭叫道:“你们何不去问她!她是岑轻爵的妹妹,她是岑轻寒!”
男人脸色瞬间变了,转眸,一扬剑。
她马上被人拉起来,推到前面。
“岑轻寒?”
她两只手都缩在红袄长袖中,低着头不吭气。
男人眸光如剑,在她脸上连划数道,然后又转向蒋煜:“你既然从未见过岑轻爵,又如何确定她便是岑轻寒?”
蒋煜抹了抹脸上的血,忙不迭地答:“她被从京押来之前,赜北吴王特命人在她身上刺了字,将军一验便知!”
男人眼角一缩,目光扫视着她,然后催马上前,弯腰一捞,将她抓上马背:“何处刺了字?”
身前身后,千人目光如炬,全都在盯着她。
她却如同冰块一样,在他身前**地趴着,一言不发。
他掐住她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她的脸,嘴角轻弯。
大掌挪下去,猛地一撕,扯碎她身上衣物。
她的身上青青紫紫,全是撞伤淤青,又因寒冻而稍显黑肿。
他目光快速掠过她的身子,抬手欲将她身子抬起来,却扫乱了她的发,恰露出她的左肩。
朱墨如血,一字颤立。
他手指轻轻抚过那块皮肤,忽而微笑,抬头时眼中满是寒意,定了一刹,然后蓦然抬臂出剑,冷锋横切蒋煜喉颈。≈#8232;
热烫的鲜血直喷而来。
蒋煜无头之躯重重倒落。
头颅滚了没多远,便被人一脚踩住,拾起来,随便一裹,呈回他面前。
俘兵们抖作一团,惊惶不已。
他托起她的腰,将她拥进怀里。
她**的背紧紧贴着他凉寒的铁甲,从头到脚起了一阵战栗。
他开口,一字一字:“我是章惕。”
她默然不动。
他转头,凉唇贴上她的耳朵,继续道:“你可知我是谁?”
她嘴角微微一搐,咬了牙。
他却不再开口,收臂揽紧她的身子,猛地一抽鞭,策马朝前奔去。
风雪扑面而过,她闭上眼,一幕幕旧忆在脑中狂铺重叠。
章惕……
章惕……
她又怎能不知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