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就像一口古井，深沉到阴暗，越是沉沦，越是死寂，以至于整颗心陷落，却难以自拔。

静静的坐在床前，不知道多久没有动过。看着心湖，看着夜色中阴暗的一切，杨毅却忍不住的问自己，为什么要是我？

顾纤灵与我人族，你选谁？

这一句话，杨毅想了许久。当得知顾纤灵下落的那一刻，杨毅根本没有犹豫的想要去寻找顾纤灵，想要将她从磐岩府里带出来。

可酒仙人的话，杨毅听得明明白白。在此之前，杨毅使用完天陨以后，就知道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保存实力，一直处于巅峰状态是多么重要。

谁也不知道冷千杀什么时候会来，如果在自己硬闯磐岩府，营救顾纤灵的时候，冷千杀杀过来，那会是怎样的后果？

所以，杨毅迟疑了，或者说是犹豫了。

想了许久，却也是没有什么头绪。负了顾纤灵，伤在心里。负了人族众生，那又该如何面对余生？

在杨毅的身后，那张小床上，离露雪就那么一直看着杨毅，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动过。可自始至终，离露雪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谁又能明白离露雪心里的酸楚，虽然明明知道，杨毅与顾纤灵之间，那份爱慕不由自主。可如今自己爱的人，却静坐当前，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如此心绪不平？

一夜，整整一夜。当一丝阳光洒在心湖上，点点波光将其撕成了星星点点，杨毅还是如此，静坐着，静默着。

起身，缓缓来到杨毅的身边，轻轻靠在杨毅的身后。

“想明白了吗？”

离露雪轻柔的询问了一声，却怕是打扰了眼前的人。

微微低头，想得明白吗？为了顾纤灵，还是为了天下苍生？随心？随不得，随心，那便死了众人。随天下？随得，死的，是自己的心。

暗自叹息一声，也没有转身，却抬起一只手，抓住肩头离露雪的手。

“你也一夜没睡吧？”

杨毅轻轻开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又是一番沉默，良久，良久。

离露雪站起身，来到杨毅的面前，看着心湖上越来越大的光晕，忽然开口：“杨毅，还记得你说过的么？十年之约。”

杨毅一愣，看着离露雪的侧脸，点了点头：“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

转身面向杨毅，离露雪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说过，你能活着，就足够了。”

是的，这样说过。可如今看着杨毅，离露雪却是很认真的道：“因为你失信于我，我要你答应我两件事，可以么？”

看着离露雪如此认真的模样，杨毅点点头，站起身，与离露雪面对面：“可以。”

“第一件事。”

离露雪比出一根手指，盯着杨毅的双眼，缓缓道：“杨毅，向我提亲吧。”

几乎呆住，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

杨毅不明白，离露雪是怎么了？对于离露雪的了解，杨毅很清楚，这种时候，这样的局势下，离露雪不会提出这样的事。

可是，无论是这件事，还是离露雪最近以来，一直黏着自己的事，都显得很不正常。可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杨毅的模样，离露雪微微低下头，放下了自己的手，神情有些落寞。

“你不愿意。”

轻轻的一声，却让杨毅不禁心中一痛。

将离露雪搂在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杨毅闭上眼，缓缓的道：“我愿意。”

浅浅的露出一个笑容，环抱着杨毅的腰，离露雪开口：“那我们回道铭宗吧，在大战再次爆发以前。”

的确如此，八十万大军离开云镜山，人魔之战陷入了僵持。但是，谁也不知道这种僵持的局面，还能维持多久，又什么时候会再次爆发。

走出了房门，看着云镜山早已经忙碌起来的人们。杨毅拉着离露雪的手，却是要去寻找陆鹰。

“我们去哪儿？”

看了看杨毅前进的方向，离露雪不由的出声询问。

脚步顿了顿，杨毅轻轻一笑：“既然要提亲，怎么能空着手？你可是我杨毅的新娘。”

“不用了，我们走吧，有你就足够了。”

离露雪紧紧的拉着杨毅的手，只是这么盯着杨毅。

终是拗不过离露雪，最终妥协的杨毅，看到离露雪脸上的笑容，还有那久违了，不知道多久没有再看见的，皱起的可爱鼻头，忍不住的，抬起手，轻轻一点。

这一点，好像回到了身在道铭宗的日子。那个时候，谁有这许多的烦恼？那个时候，离露雪总是会这样皱着鼻头，就好像等着杨毅的一指点上去。

凌空而行，应离露雪的要求，这一路，就那么慢慢的飞行，看着脚下的山、脚下的河、脚下的树木。曾几何时，数次从这些地方经过，却一直没有，如现在这般，好好的看过一路风景？

暂时的抛却了人魔的纷争，只是心里，却有一个挥之不去的身影，身处魔族腹地，这些年，她是怎么过的？

看着杨毅有些失神，离露雪知道他想的什么。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打扰，或许心里还有一个人，可现在，他还是陪在自己身边，能够这样陪伴着，就已经很不错了吧？

道铭宗，多久没有回来了？

看着因为人魔之战，徘徊在肃王山周围巡视的道铭宗弟子。看着肃王山脚下，那连成了片的营帐。杨毅有些感慨，时不我待，走到今日，已经多少物是人非？

“来者何人？再往前，便是我道铭宗驻地，还请表明身份。”

距离肃王山尚有一些距离，巡视的弟子已经赶到了杨毅的面前。看了看杨毅与离露雪亲昵的样子，不由的盘问起来。

“第一盟盟主杨毅，这是你们道铭宗的弟子，离露雪。”

离露雪离开的时间太久，这些人，能够记得离露雪的，也都是与杨毅同时期的那些人。而面前的这个，不过刚刚具备飞行的能力，不算入宗太晚，但认不出离露雪还是情理之中。

而第一盟盟主的名头，却着实吓了这弟子一跳。急忙的躬身行了一礼，然后便匆匆返回通报。

不多时，却是内事长老楚荣诚亲自迎了出来。对于杨毅，他不陌生，当年在道铭宗内，杨毅也是出了名的人物。虽然至今在杨毅的头上，依旧挂了道铭宗判宗弟子的名头，可事实上，还有谁会追究？

“杨盟主亲自赶来我道铭宗，有失远迎了。”

看着杨毅与离露雪的模样，楚荣诚脸上微微带着笑意。

微微躬身行礼，直起腰来，杨毅却是不敢托大：“楚长老说的哪里话，杨毅，始终是杨毅。”

“好好好，呵呵，快随我进入宗门吧。”

脸上笑意渐浓，说话间，楚荣诚便在前领路。

“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回来道铭宗了，这次前来，是为何事？”

一边前行，楚荣诚也一边开口询问。

听得这话，杨毅却反问了一句：“不知道白掌教可在宗门内？此次前来，却有一些事与白掌教商议。”

“哦？掌教真人在正面战场主持作战，不过，现在是僵持状态，敌我都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所以，得到传信，两日后掌教真人便会回来，处理一些宗门事物。”

说到这里，楚荣诚回头看了杨毅二人一眼，继续道：“难得回来，这两日便在宗门里四处看看吧，掌教真人到了，我会命人去叫你。”

一如往昔，道铭宗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这乱世之中，投奔宗门的人更多了，所以，一路上，看到许多稚嫩的面孔，看来黄级弟子的数量增加了不少。

引领杨毅二人回到道铭宗内，楚荣诚便自行离开，去忙自己的事。若不是盟主的名头，楚荣诚也没有呢多余的时间浪费在接待上，这个时期，宗门里的事物早就让人忙得脚不沾地了。

说是故地重游么？杨毅看着熟悉的场景，这里的一切，可以说从没有在杨毅的心里淡去过。进入道铭宗以后的一幕幕，只要回想，总是那么清晰。

一路前行，却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那处断崖。在这里，杨毅引来了自己的第一次天劫，也是在这里，杨毅对离露雪表明了心迹。还是在这里，杨毅与离露雪离别。

断崖下，熟悉的小溪，那树林，那竹林，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就似一副悬挂天际的画，时间走了，这里的一切都留了下来，包括回忆。

静静的看着，看着这里的一切，杨毅与离露雪，谁都没有说话。当夜幕降临，二人才返回，返回当初杨毅所住的小院，只是此时，这里，已经住下了新近的弟子。

然后又去了程仙儿的小院，因为王级法器持有者的召集，程仙儿此时却是在云镜山。不过，离露雪的那间屋子，却一直保留着，毕竟离露雪是程仙儿的弟子。

推开房门，一切如新。看来，离露雪没有在道铭宗的日子，程仙儿也一直在打理着这个房间。看着离露雪眼眶微红的，杨毅将其揽入怀中，低声道：“好了，好好休息一下。”

两日的时间，等待中，杨毅与离露雪将整个道铭宗都走了一遍。值得一提的是，再次来到都天伏魔阵的时候，杨毅找来了楚荣诚，集合众多弟子的力量，将都天伏魔阵完全修复。

待得白义英返回的当日，杨毅便与离露雪来到了宗主小院，寒暄之后，直接道明来意：“白掌教，杨毅此次前来，便是为了向道铭宗提亲，希望迎娶离露雪。”

此言一出，白义英与楚荣诚都是一愣，随后，白义英更是目光一凝：“你二人的情谊，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你确定在这个时候提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