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幽闭起来已有三四日,半夏从原本的悲伤和愤怒中渐渐转为沉寂。
死一样的沉寂。
她开始接受事实:被囚禁,以及,被抛弃。
不再拒绝进食,但凡是送进来的食物,她胃口都出奇地好,往往吃得精光。
吃的时候,她脑子一片空白,不吃的时候,只觉得寂寞。
很寂寞。
风吹开窗户,半夏无意间发现外面渐有春意。
满院子栽满了梨树,点点滴滴地花星子从树枝上冒出来,风吹过,空气中残留一阵清香。
傍晚时分,她走出房间在狭小的庭院里坐了一小会。
受命看着她的几个丫鬟不时用目光瞟过来,生怕她跑走似的。
半夏也不管。
她还有什么值得介意的呢?
再介意,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隔壁庭院里,一直闭眼冥神的周和宣倏地一下睁开眼,额头冒汗。
正巧元秋从外面走进来,端着一盅汤水,见到周和宣笑了:“王爷是听见我的脚步声了?”
“有人在唱歌。”周和宣只觉得这歌声分外熟悉,“是谁在唱歌?”
元秋一愣,转身看了看外面:“这里没有人啊。”
周和宣道:“你听。
他竖着耳朵,歌声隐隐约约:“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
一曲听罢,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是她!是她的歌声!一定是她的歌声!”
元秋放下东西,走到他身边:“王爷所指,是半夏的歌声吗?”
“她常曲子有淡淡的忧伤,我记得她的歌声。”周和宣振振有词,“她一定就在这里。”
他有着一种惶然,担忧,雀跃。
元秋将他这些神情尽收眼底,内心一阵痛,却不发作:“王爷一定是太想念半夏了,所以会觉得是她。这座府邸只有我和琉璃在,并没有其他人。再说,君上躲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将半夏送到这里来呢?”
周和宣背过身,尔后一声叹息:“是我糊涂,一直没有追究清楚。”
元秋默默挨上去,从身后抱住他:“要说错,我也有错。当初我见他们同床共枕,还误会他们……要不是我……”
周和宣既已认定误会半夏了,元秋索性也跟着犯糊涂。
周和宣松开她:“这也不能怪你。当时换做是谁都会认为他们……”他再难说下去,“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见他要走,元秋问:“这么晚了,你不歇在这里?”
周和宣淡淡地拒绝:“不了,你也早点歇息。”他看了看隔壁的庭院,“对了,你知道那里住着谁吗?”
元秋摇摇头:“我才来几天,还不熟悉。”见周和宣若有所思,她试探,“要不改天我去问问。”
“不用了,我只是随口问问。”周和宣转而一笑,“再说你刚瞒天过海离宫,不宜暴露身份。”
“是。”
周和宣还像以前一样,用手捋了捋她的头发,走了。
送他走后,元秋一脸地失望。
她都开口了,他仍拒之千里。
可见在周和宣心里,很多东西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