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军从滁州下车,沿着一条还未完全修好的路蹒跚行走一段路,又坐上一辆车窗上贴有滁州到陆镇的中巴,给了售票员三十快钱之后挑了个最后面的疙瘩里坐下,车启动后他就开始专著凝视这一路的风景,仿佛要把这里的一切刻入脑海,去解他一个疑惑几十年的问题。
建国后的二十年里,那时候的转干强横的人还不叫黑~社~会,大多憎恨这类的老百姓都会给他们冠上一个土匪的不雅称,当初高明军家坐落于山西的一个小村庄家,家里有四口人,爹妈姐还有他,可谓人丁单薄。七十年代的中国农村里村长的权利是顶大的,远比如今的花架子村干部要蛮横,一般在村里都可以一言九鼎说一不二,中国大~跃~进时有一阶段是吃大食堂,按人口分粮票面粉还有肉,人人家里日子紧巴,社会主义最高阶段终归没那么好实现,全国用惨痛的代价明白了这个道理。高明军全家骨架小,所以干活一般都干不过别人,就尤为受人不待见,特别是有一枚酒糟鼻的半百村长,每年过年分年货时对他们家都格外苛刻。
记得有一年大年三十,当时天空飘着鹅毛大雪,那一年整个村大队的收成都不大理想,所以分年货时自然要比往年寒酸一些。高明军清晰记得,那天他和父亲一起去村长家领货过年的时候,半老头村长很不屑的丢给他们家一袋恐怕只有二十斤重的米袋,然后指指拐角里扔在肉砧板上的一小快肥肉,还有两条一共加起来才八两重的鳊鱼,嘲声道这些就是你们家的,拿着走人。高明军当时就怔住,这么点东西,全家人过年还不能管着吃顿饱饭呢,不禁一时半会没回过神去拿。旁边因为干活格外卖力而上了精气的高明军父亲望望儿子,着实舍不得小家伙再吃不饱饭,他暗中咬口牙,朝村长嗫喏道就这么点,怎么过年捏?村长嗤笑一声,不屑道平日里你们家干活怎么不是最多的?总想着法占小便宜,世上有这么不公道的事么?全村上下几百户人都看着,我总要公平一些?高明军老爹憋红了脸,最终只能无奈轻轻叹了口气,蹒跚拧起属于他们的年货带着高明军往回走。
走在路上经过一条当地有名的内流河时,老人家不禁蹲下身把头埋下哭出了声,高明家脑袋里一片空白的看着他,他记忆犹新,那天他爹嗓子眼,格外苍凉。
日子总的过,过年也得要有个过年的样子,高家虽然对这点年货忿忿不平但也没得办法,高明军整个下午都没怎么说话,到了傍晚可以开灶时他闷不吭声把肉和两条鱼都洗拨了干净扔在碗里,他妈还疑惑问道小军,都腌了?咱们也留点晚上下锅啊。高明军摇摇头,道都烧了,过年总得吃个饱饭,今晚我去山里走一趟,弄点野货。老人家大惊,慌乱道不得啊,逮着了要批斗的,说不准还得坐劳改。高明军起身冷笑一声,道人都快饿死了还怕坐什么劳改,劳改起码还有饭吃。
说完之后他就转身走向门外,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晚上,在开锅前高明军回到了屋里,**着上身,手里提着的衣服里面鼓鼓的。
他妈看见了心疼的不得了,这寒冬腊月的,生病了可没地方医治去,非得病死不可,跑屋里给他拿件外套批上来埋怨道你就算是去猎食儿也得穿着衣服啊,把衣服脱了干啥的?他爹在一旁狠狠的抽着手里的粗糙旱烟,眼里模糊,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呦。倒是高明军他姐,解开了包扎起的衣服后喜上眉梢,一双能说话的眼睛轻轻眯起,这里头,可有三头灰野兔子呢。
接下来这大年三十总算有个模样了,肉香鱼鲜飘满屋子,姐弟两玩起了幼稚游戏,喜气洋洋。
好景不长,全家人刚完晚饭准备上床睡觉时异像顿变,面目可憎的酒糟鼻村长带着一群人冲进高家,先是一通砸打,蛮不讲理,等在这一家子惶恐中砸完所有东西后才找个凳子坐下来,先是瞥了眼高明军姐,随后冷笑道:“我听人举报高明军去后山打猎了,是不?”。
要不是被他爹死命拉住,高明军早就跳出来和这群‘乡亲父老’拼命,现在眼见事情败露出来,他再也顾不上许多,不等父亲与他卑微解释就蹦跳出来,吼道:“你有什么证据?谁看到的,你敢说是谁吗?”。
村长素质显然不咋地,冷哼吩咐别人搜房,高明军想要阻止却被村长身边一条狗腿一拳打在肚子上,那个撕心裂肺的疼啊,等缓和过来后,大局已定,三头野山条已经被扔在他眼前。
“这回没话说了?”村长阴阳怪气笑转过头朝带来的几个人喝道:“带走,明个直接送到县城,该怎么判怎么判”。
高明军就这么被带走了,家里满屋子的浪迹,全家人只剩下抱在一团痛哭了,高家唯一的男丁现在也被逮起来了,还不知将来命运如何,这年头在劳改里死个把人那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啊,可他才二十岁出头,大好光阴都要在耗子里过了?
就在高家凭临绝望时,村长一个人单独折了回来,全家人当然不敢慢待,现在也不说什么尊严不尊严了,能救的下高明军什么法子都要试,他父亲都在想,就算让他做狗都没问题的。
村长眼神就停下高明军皮肤白嫩的姐姐身上打转,等这一家子喊哭完了后,他盯着女娃开门见山道:“也不是没有法子,老高,你要知道,我如果想压个人下来,肯定是没问题的”。
老早就注意到他眼神不轨的老高马上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顿时怒上心头,愤道:“亏你还是个干部,国家就让你这么对村民的?欺男霸女,你还有没有干部的样子”。
长相邋遢恶心人的村长对他的话不以为意,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漫骂,他嘿嘿道:“如果不成,那小高要被枪毙了别怪我”。
这句话着实把全家子吓住了,高明军老母亲脸色苍白,险些晕厥过去,就连刚刚字字铿锵的老高都被吓的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被保下来的高明军操起菜刀狂奔到村长家,除了那个还在哺乳期的孩子,人丁兴旺到有恶霸之称的一大家子都被他活活砍死,伤痕毫无章法,纯粹的像宰猪一样。
完事后,他浑身血迹的站在村长家大门口,手上的刀还在滴血,他环视周围拢过来的百姓,大声道:“这法治不了我,也找不到我,但我警告你们,别以为我不在你们就能欺负我家人,否则老子总会偷偷摸会来就像弄死这畜生全家一样弄死害我家人那人的全家,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这句话后竟没一个人敢接腔,特别是昨晚和村长一起到高家抄家的那几个,听到了动静早就带着老婆孩子远远跑到隔壁村候着,连老人都没来得及一起带走。
当年科技没如今的发达,大海捞针找一个不怎么特殊的青年的确不好找,高明军一路逃亡至内蒙一带,亡命天涯。
有一天,在他快要饿到头脑子发昏时,突然惊鸿一瞥远出两帮子人干在一起,一边人数众多,一边人头数只有五人,人多的却被人少的打的满地跑,他又仔细看了看,结果得出结论那帮人少的根本就像戏里唱的武生一样,个个武艺高强。
高明军那时候早就生出了做土匪的想法,好不容易逮着入门的机会当然得拼了命的抓住,否则再这么流亡下去他总有一天得丢了命不可,活活的饿也饿死了。
高明军悄悄窝到一快大石岩旁,战场上人头数占据极大优势的一群人此时似乎明白了硬拿肯定是弄不过这几个人了,有一个略微机灵的就悄悄饶到一名应该是人少这边领头人身后,等待时机给出致命一刀。
高明军眼神一亮,在那倒霉家伙刚找着机会准备落刀的时候拾起一快石头狂奔过去,边跑边喊:“小心,有人要偷袭”。
练家子具备有细腻心思和谨慎,闻言后的同时几乎所有人都直接把刀甩向身后,那位被坏了好事还没来的及骂人的家伙就被他想要偷袭的对象一刀送了小命,也巧,一刀直接抹了他脖子。
一场势力本该悬殊的黑吃黑结束后,等于是被高明军救了命的男人走到他身旁,瞥一眼他脸色就知道这家伙很久没进食了,先招呼同伴拿来大饼和清水给他喂下,等他恢复体力后便将他带回了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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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车,如今已经年迈的高明军一路询问蹒跚走在山路里,心情激动,就连走路都有些颤抖。
到达陆镇有名的两层小楼后,里面刚好一位老人背对着大门晒太阳。
高明军犹豫一下,试探唤道:“大哥?”。
陆鸿基心头一震,这声音似曾相识,却有几十年没听到了。
当他转过头后。
高明军看清那张即使已经模糊但却深刻烙印在心里的一张脸,扑通一声跪下,一张老脸泣不成声,他颤声道
大哥!小的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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