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理完过户手续后,那对夫妻邀请戈文一起吃饭,戈文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对于他们这种视国外月亮比国内更圆的人,戈文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
道不同不相与谋。
既然房子已经属于自己,戈文自然要好好收拾一番。
原来的主人也算是书香门第,因此整座四合院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文人气息,十分和戈文的脾气。而且因为那夫妻俩是出国定居,除了一些小物件送人,诸如床、茶几、电视等大物件统统按市场价折扣给了戈文,因此戈文除了增加一些生活必需品,便可直接拎包入住,方便之极。
这座四合院是一座前后相连的二进院落。除了正房和东西厢房、书房、厕所等屋子有着人住的痕迹,像外院的厢房都是放了些换七八糟的东西,更有一间屋子堆满了煤炭,让戈文很是心疼。
不过内院中间的庭院的景致很美,院落宽敞,庭院中莳花置石,有海棠树,枣树,大鱼缸,还有一列白色的石头桌椅,想象着夏天坐在海棠树下乘凉、休息、聊天、饮茶,院中花草树木盛开,花香盎然,必定是很是享受。
在四合院的第一顿晚饭,戈文亲自下了厨,从街上买来肉菜和酒,做了拿手的几道菜,邀请了龙绍、顾城、舒婷、查海生等一群在北京的朋友。
众人都对戈文的大手笔感到震撼,不过心底也都对这处院子十分的喜爱。众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喝边聊,十分尽兴。
在将众人送出院门后,戈文看着夜幕里的什刹海,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前辈子打拼了十几年都在京城没有落脚地,这辈子却住进了北京未来最豪华的大院,这种落差哪怕戈文已经开始磨练的波澜不惊的心性也不由的欢呼雀跃。
只是——
关上院门后,绕过影壁,拐入二门,进入内院,看着四周漆黑的屋檐,只有正屋的窗户上透出来些明亮的灯光,戈文突然生出一股冷清来。
偌大的院子竟然只有自己一个人。
戈文打了一个哆嗦,赶紧进了屋子,熄灯睡觉。
随着时间进入十二月,北京城越来越冷,原本还对那对夫妻糟蹋房子的行为感到讨厌的戈文现在也不得不在心中对那对夫妻默默的说一声对不起。
正是外院厢房里的那堆煤炭让戈文在这全球气候还没有突变的年代得到了极大的温暖。
早上升起火,白天灶里用煤沫子稍参点水压住炭火保证火不熄灭,到了晚上,正房的炕上便十足的温暖,尤其是炕头简直不能睡人。
这些天里,戈文已经将整座院子整理了一番。
正屋增添了很多小摆件,北京的琉璃厂这时候可是能淘到很多真东西,虽然戈文并不懂文物,可是这并不妨碍他流连在哪儿,更何况琉璃厂附近可是有很多旧店,所以书房的空书架上也开始陆陆续续的增添了很多书籍。
他也不局限于非要买自己想要读的书,或是什么真正的古董,只要是看上的有趣东西就一股脑往家里面拾掇。于是琉璃厂周边很快就有人流传一条小道消息——最近来了一个年轻人,钱多人傻。
等家里安装电话后,戈文打了很多电话。
给林一铭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在北京买了套房子,欢迎他寒假带着甘馨一起前来玩耍,顺便把自己当初在上海收集的一些玩意儿捎过来。
给那些与自己有交往的报社杂志社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在北京的电话和门牌号,以后再有什么事情直接电话联系,信件也请直接寄到这里。
随着家里添置的家当越来越多,戈文也变得越来越穷,突然有一天,戈文赫然发现自己已经遭遇了经济危机,马上就要破产。
于是他不得不停止了游手好闲的日子,静下心来写一点文章来养家糊口。
先前戈文是借住在龙绍家中,北京这边的很多朋友其实并不太方便去找他。等戈文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并且这房子还这么大,来找他的人便渐渐变得多了。
顾城、舒婷、查海生算是诗人一系的,龙绍和三联书店的编辑们算是图书出版一系的,还有一些戈文演讲认识的学生、老师,以及通过他人的介绍认识的其他人。
说起来,戈文本身就身带猪脚光环,他的那些文章本就就在学生群体和年轻人间有着极大的号召力。而经过后世互联网资讯大爆炸的熏陶,他的谈吐和思维都和这个时代有些格格不入,带有一种超脱或者说是犀利的感觉,经常让人升起一种不明而厉的感受。再加上他的这座四合院安静偏僻,远离闹市,关上院门便是一个封闭的小空间,不扰民,也无人打扰,偏偏周边景色还出奇的美丽。
于是很快的形成了一个以戈文为核心的文化圈子。
这个圈子里的人大多是年轻人,也有像龙绍这样的中年大叔,不过却少。大家聚集在这里谈天论地,喝酒打牌,无拘无束,十分的自在。
而也因为这个圈子里的都是些思维活跃,接受能力强的年轻人,让戈文隐隐有了后世和狐朋狗友鬼混的感觉。
最后四合院来的人多了,戈文也不去管他们,用稿纸龙飞凤舞写了几份注意事项,诸如院内不允许到处乱丢杂物,书房和正房禁止进入,饿了自己买食物去厨房做饭等等等等,然后往院子的房门上一贴,再将正房和书房门一锁,便加入到感兴趣的某个话题中,侃起大山来。
夜里十点钟,东西厢房里设置好的闹钟铃铃铃一响,便意味着这一天的聚会到此为止,请各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有住的距离远的,回不了家的,也没关系,东西厢房两溜十几间屋子,任你挑选。不过只要住了,便需要付出一定的劳动,整座院子的卫生、以及隔几天就需要清洗的床铺都必须收拾干净。又或者是给留宿的大家做一顿暖和和的饭菜。
别说,这种别开生面的招待方式还让很多人流连忘返,恨不得天天住在这里。到了最后,前院和正院的东西厢房竟是不够住,只得好几个人住在一起。
随着十年动乱的结束,随着改革开放的开始,随着西方思想的涌入,随着年轻人开始睁眼看世界、开始如饥似渴的吸收一切可以吸收的知识,整个中国的年轻人开始疯狂的自我表达,述说自己的疑惑,表达自己的想法。
在其他地方,他们需要小心翼翼,相互提防,在戈文这里却可以放开心灵,相互扶持。
戈文创办的这种不是沙龙的沙龙竟然仿佛能让人上瘾一般,恋恋不舍,不愿离去。
而这也闹出了很多的笑话。
一次戈文与顾城和食指聊得兴起,三人便找了一间空着的东厢房上炕抵足而谈,最后也不知道是几点钟,三人才和衣而卧。
半夜戈文尿急起床如厕,屋外他迷迷糊糊的看到食指在外面肚子徘徊,手头上的香烟头明明灭灭。
戈文问他怎么不睡觉,食指有些无奈的指了指戈文,回到道:“你的鼾声可真是够级别!绝对的唐山大地震级别!”
戈文听了不由的大汗。
自己平时都不打呼噜的,只是如果太累或者是喝过酒变会不由自主的打呼噜,没想到竟然吵到了食指,让他无法入眠。
戈文掏出钥匙,打开正房的房门,让食指进去休息,离开时听到食指评价了一下顾城。
“还是顾城这种心如赤字的小子,才能安然入睡呐。”
果然等戈文回到屋内,顾城依旧睡得死沉死沉。
第二天下午,食指离开了。顾城却依然赖在四合院,因为北岛和江海今天也不会走。
这天晚上,来的人特多,还有一些女同志。
东西厢房住不下,戈文只得将自己的主房贡献了出来。
然后很多人就要求和北岛和江海去和戈文睡主房。
就在戈文很是奇怪的时候,一个北大的校园诗人见众人不注意,笑嘻嘻的凑到戈文的耳边,窃窃私语道:“戈文,晚上你必须比他们先睡着啊!”
戈文有些纳闷的说道,“没事,我一向是栽倒就睡的。对了,你啥意思了?”
这个校园诗人没有理会戈文的话,反而又强调说,“或者你喝点酒也成。”
戈文有些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想喝酒就自己买去,上次就是你将我最后一瓶二锅头偷偷拿出来喝掉了!”
校园诗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下次来,给你带一箱。”
进了主房,三人躺在炕上,戈文在中间,北岛在右,江河在左。因为先前聊得痛快,此时三人并没有睡意,便熄了灯继续聊天。
许久之后,三人都不说话,开始睡觉。
半夜戈文便醒来了,一般他除了夜里撒尿,都是一觉天明的。
可是,今夜却不行了,他听到了什么啊!
整个房间如同船舱底层的机房,那种轰鸣声难道是从人的口腔鼻腔和胸腔发出来的吗?
北岛那边仿佛有一台老式马达,声音单一,巨大,均匀,有持续性。
江海这边更了不得,足足一个重金属乐队!
江海的鼾声形式多样五花八门,一会儿如管乐齐鸣,一会儿如口哨悠扬。
突然,江海这边的声音没有预兆地嘎然而止,只剩北岛的驳船还在突突行驶。
戈文舒了一口气,还好,不过就是一艘船而已,我能克服的。
可是他刚这么一想,猛然间,没有预兆地,江海那边又擂起战鼓吹起了号角。
“妈的,怪不得那群孙子叫老子和北岛江海睡一起,他们肯定是知道这两人打呼噜打得厉害!”
也是,早在上海的时候,戈文就听说这时候的很多诗人就像当年红小兵一般,上了火车没有目的的天南海北到处瞎逛,到了某处,便找认识的人借住一宿。北京是这帮人的大本营,相互之间肯定熟悉之极,说不准大多都一个屋住过。
戈文欲哭无泪。
老子被算计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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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昨天的感言,大家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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