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张小蝶想破脑袋也搞不清楚,但有一点她能确定,脖子上挂的这枚凤佩对她尤为重要,这次能活下来靠的就是凤佩,除此之外她找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
洗掉身上的一层粘腻,张小蝶顿时有种浑身通畅的感觉,就似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来,她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种身体与天地沟通的感觉。
她甚至能隐约听见从体内传来骨骼的声音,六王爷说的没错,这次的事情,说不定对于她来说或许真的是福,只是如今身体好了,心却……
甩了甩头不愿意多想,出了浴桶换上了新的衣裳,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朵儿拿来的不是往日所穿的丫鬟衣裳,而是一袭名贵衣料的裙裳。
“这是在告诉我不用当丫鬟了?”她的唇边滑过一丝冷笑,带着浓浓的讥讽。
“小蝶姐姐……你别生世子的气……其实他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平日懦弱胆小的朵儿竟然说出了这番话。
张小蝶没有回答,只认真穿着衣裳,看着佩戴的凤佩皱起了眉头,“得想办法将这东西给遮掩起来”
朵儿说出那话就十分紧张地看她,却不料她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顿时满脸茫然。
张小蝶对她微微一笑,“行了,你别操心了,我不会生世子的气”
朵儿忐忑不安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真的,姐姐想明白了?”
“嗯,我想的很明白”
“哦……”不知道为什么,朵儿发现张小蝶说这话时,脸上竟带着决绝,以她的脑袋是想不通的,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是奴才那就侍奉好主子,等到岁数大了主子给个恩典放她出去就好。
“肚子饿了,有吃的么?”
朵儿将之前张小蝶脸上那复杂不明的神情立即放到了一边,忙对她说:“你先等着,我给你端人参鸡汤”
“人参鸡汤?”张小蝶有些惊讶,原本以为就端来饭食,却听见朵儿说人参鸡汤。
“嗯嗯,是啊,这是世子命人选的黄山老母鸡,配以野山参,命我熬的,一直温着就等你醒来好吃”
张小蝶神色不变,语气却忽地冷了,“还是不要了,我刚醒来不适应是油腻的东西,你就帮我端碗粥配点咸菜好了。”
“呵呵,不怕,之前世子就吩咐了,怕你醒来身子虚,特别嘱咐我将鸡皮去掉熬的,一点不油腻。”朵儿哪里听得出张小蝶话中的意思,还真是以为她不能吃油腻的。
张晓蝶也是一笑,“别,你先放着,我空了自己去喝,现在就给我粥吧”
朵儿楞了下,却也没有多想,点头道:“嗯嗯,那你等着,我这就帮你端来”
“辛苦你了”张小蝶微笑着对她说,发自内心。
书房中的李瑾有些颓然,他看着那茶炉上的水发呆,往日,她会帮他沏茶,然后暗暗骂他毛病多,大夏天喝功夫茶……
墨砚旁的墨条只有一半,不是丫鬟们属于更换,而是每当张小蝶心里对他有气时狠力磨墨,这样下来,有时候两日就不见一条墨。
“你对我就这么大的气?”
兴叔将张小蝶带回来时,他是高兴的,虽然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兴叔会那么做,可当再次看到张小蝶时,他才发现再愿意她离开他的视线了。
明明相处的很好,明明清楚她对自己的重要性,可他就是伤了她,这次,她恨极他了吧?
想到这里,李瑾无力地闭上了双眼,这时候朵儿已经来到了书房外。
“世子叫奴婢有何吩咐?”朵儿小心地说着,却也纳闷世子竟然让她到书房来。
“你进来”李瑾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孤傲中的清冷刻入了骨髓。
朵儿进来行了礼,恭敬站在一旁,只听李瑾道:“鸡汤她可曾喝了?”
“小蝶姐姐说现在不想吃油腻的东西,等得闲了就去喝。”
李瑾面色沉冷,令人捉摸不透,朵儿只觉得四周的温度陡然下降了许多,心里想着,入秋时分果然要凉快许多,只是心地那生疼起的害怕之感令她莫名其妙。
“世子你别担心,小蝶姐姐很好,她还说不生你气呢”朵儿怕李瑾担心,忙将之前问张小蝶的话说了出来。
手中捏着的半截墨条一下就断了,白皙的手指上染上了漆黑,指尖有些颤抖,他的声音却一如既往,“好了,你下去吧”
朵儿福了身,悄然退下,一出门迎面而来的热浪令她疑惑,书房里可真的凉快
朵儿刚离开书房,李瑾巍然不动的身躯忽地动了,整个人像是遭受了猛烈的冲击一半,脸色苍白,喉咙里发出了咕咕声。
“她说……不生气”这句话他近似于低吼,看似平静的眸中泛起了血丝。
她不是原谅他了,而是彻底的放下了他
一直隐匿在暗处的兴叔无声走了出来,他的手按在了李瑾的肩上,沉声对他说:“不过是一妇人,若不好就该放下”
李瑾身形猛然一动,一口血从口中喷出,洒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渐渐渲染开来,像一朵朵红梅绽放
兴叔大惊,忙上前以内力输入他体内,“主人保重,你内伤未愈不能动气”
只有面对兴叔时,他才会表现出从未有过的虚弱,听到兴叔这话,他抬起了那满是求助的双眸。
“她仅是一妇人,可对于我来说,却是无可替代”
兴叔大骇,何曾见过从来都是理智冷静的他这番模样,更不料他会说出这番话。
“世间女子千万,你这又是何苦?”
李瑾摇头,看向兴叔满是苦涩,“世间女子千万又如何?可我只要她,只要她”到最后他的话语已经带着渴求。
兴叔仰天长叹,“这就是你的劫么?”
他一生无子,与李瑾朝夕二十年,他与李瑾之间又其实主仆关系那么简单,在兴叔的心中,李瑾于他便如亲子一般,此刻见李瑾露出这样痛楚之色,他的心更是难受,更想起了多年前那位高僧所说的话。
“什么劫?”
“你出生时,一位高僧曾说你此身变故为一情字,为情劫,是退是进,福祸只一瞬间”
“情劫?”李瑾不明,但他希望这位如父般的长者可以在这时候帮他。
兴叔摇头,“我也不明白,世间男女事情对我来说本就无关,你若问我,我要说的便是放,可如今你能放下?”
李瑾摇头,满嘴都是苦涩,可唇角却带着心甘情愿的笑,“放不下”
“那便战,十几年风雨你都能挺过来,难道还斗不过一妇人?”再说话时,兴叔目光已经坚定,对于这个他亲手带大的孩子,他有信心
李瑾倏地起身,虽然满脸苦涩,但兴叔看到了那坚毅的笑容。
“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这一刻,他懂了,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唯一要做的就是面对,不管她有多恨,即便是她心死,那他也不会放弃,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张小蝶喝下了粥,胸口的凤佩释放的温热不断温润着她的身体,她重生以来就没有感觉身体如何契合舒服过,脑中又响起了梦中那话,“这身体本就是你的”
正暗叹这凤佩的神奇,就见李瑾进来了,张小蝶淡淡一笑,稳稳坐在太师椅上,“我正要找你,你就来了”
她一位他的脸色会沉的似黑夜,却不想他竟然对着她灿然一笑,这样的笑容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可如今在她看来却忽地变得没有力量,没有色彩
“朵儿说你不喝鸡汤。”
“太油腻了。”张小蝶别过头,不像看他。
“你怕我下毒?”
张小蝶抬头,望着他,这一刻,眼前的李瑾似乎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了,少了拒人千里的冰冷,幽深的双眸变得清澈,唇角的笑容很陌生,却令人感到亲切。
“你哪里需要下毒,你一句话就能要了我的命,何苦下毒这么恶心”这话说完,张小蝶已经双眸发冷。
李瑾眸光一滞,下一刻却又恢复如初,朝着她又走进了两步。
“以后,你不是这屋里的丫鬟了。”
张小蝶冷冷看着他,“那是不是让刘妈妈将我带走?或者说将我卖了?”
李瑾不言语,只静静看着她,闪动的眸光似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张小蝶吸了口气,平复了内心的烦乱,接着说:“可你忘记了,我并未和你签属于任何契约,你无权支配我的去留”
“你本就不是丫鬟,是我的幕僚”
“呵呵,幕僚?”张小蝶觉得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幕僚是要交给妈妈管的?”
“刘妈妈我已经杀了。”说这话时,李瑾眸光变得寒冽,语音却平淡若云。
这个消息张小蝶也是一楞,她以为还会看到李瑾假惺惺当着她的面处罚刘妈妈,却不想他已经杀了。
“在浣洗院有关人等,我已经全数杀掉”这一句话,他说的更加平静
“什么,你全杀了”这一次张小蝶忍不住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
浣洗院那么多人,又不是所有人都和张小蝶有仇,就算当时出言嘲讽,可也罪不至死,却不料他竟然全都杀了
激动归激动,下一刻她有冷静了下来,看着李瑾,心里只感觉冰冷一片。
他本就是个薄情的人啊
“伤你的人,便只有死”他目光灼灼,炙热无比,似要将她融化,化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张小蝶很快冷静下来,那些人也是与她关,既然死了,那就死吧,忽地她发现自己其实也很冷血
“哼,伤我的人就要杀,那么你呢?”
“我也不例外。”李瑾用极平静地声音回答他,下一刻就见他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你干什么?”张小蝶对着他怒吼,可下一刻,一把锋利的匕首就被李瑾放在了张小蝶的手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小蝶气极,他觉得这人厚颜无耻,去听见他灿然一笑,淡淡说:“杀我”
“哼,你以为……不……”张小蝶正欲要嗤之以鼻,却见他猛地拉起她握住匕首的手朝着胸口插进去
鲜血骤然绽放,温热的血喷洒在她的脸上,她呆滞了,就看着他胸前的衣襟多多妖冶的红莲绽放。
李瑾的脸色已经一片苍白,可他却依旧笑着,“对你,我说话算话”
“你这是……”她想说话,却是一句都无法说出口,泪水抑制不住奔涌而出,颤抖着,昏沉沉着,她握住了他满是鲜血的手,“你是想我恨你吗……”
他咳嗽一声,鲜血喷出,笑意褪去,却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深情双眸,以近似于孩童般的渴求,“原谅我,我错……错了……”